间打烊,一老一少两个就坐在饭桌前喝上几盅,安小楼喜欢童老爹这酒的味道,浓郁可口,烈而不辣,寒冷时节,一杯下肚,满腹温暖,喝的痛快了,便会赞美几句。那童老爹呢,平日里为人木讷老实,虽有一手酿酒的好本领,酒量却真个差劲的很,一杯下肚,脸就红了,再来一杯,就醉醺醺了,偏偏这人酒一吃多了,话匣子就打开了,与安小楼话题颇多,况他平生只有一样本事,那就是酿酒,因此也就最爱听人家夸赞他家的酒好,一来二去,安小楼就对了他的胃口,两个人竟是成了好友。
“小楼?”童老爹一边给几个主顾打酒,一边偷空抬头看了一眼,这家伙素日里从不出门,更不会到这酒铺子里来,今日却是奇了,竟然从街面上走了来,不过他心思简单,也没多想,能在这时候见到自己颇为喜欢的年轻人,童老爹很是开心,赶忙让他进去。
安小楼挤进柜台,找了个靠墙不碍事的桌子坐了下来,静静等着这老伙计忙完,有心帮他一把吧,却又担心自己越忙越乱,只好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铺子。
童家虽是贫寒之家,却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这宅院两进,临街一间房,后面三间房,却是祖上传下来的,说起来童老爹若是没了这三间房,那也就跟个乞丐没差别了。
房子已经很古老破旧了,加之又在河边,风吹雨打的,再受点潮,有些木梁就已渐渐露出腐烂的迹象来,只是那童家家境艰难,闲不出银子来修整,也就一直这样凑合下去了。
酒铺朝街的一面全是铺面门板,靠两条柱子撑起来,早起开门的时候,门板全被摘了放一边,整个铺子就大敞四开的冲着街面了,朝街那一面没有墙壁,却又一个高高的柜台,素日里童老爹就这样站在柜台里帮那些主顾们沽酒,柜台里是一坛一坛酿造好的美酒,通常那些身着粗布短衫的苦力们就这样站在柜台外喝上几杯暖胃,一边说些带色的笑话,然后丢下几文酒钱,就离去了,因此这铺子里却并没有几张桌子,连安小楼此刻霸占的这一张,也不过三张桌子,六条长凳而已,这样小的铺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名字,铺子正上方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匾,牌匾上写着“童记”二字,便算是名字了,名字上的金漆大约是日子太久,已有好些都剥落了。
“小楼,你不在后院养着,怎么跑这前边来了?”童老爹好容易对付过了最忙的时辰,得空与安小楼坐到了一起,一边把那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擦拭着,一边问道。
“唉,老爹,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着不能老吃你们喝你们的住你们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建功立业了,至少得赚下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养活好自己吧。”安小楼叹口气,对着童老爹他也不去客套说些虚头八脑的话了。
“这……”童老爹一怔,大约是万没想到今天安小楼来铺子里就是说这个事情,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想了老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说,“你也不是白吃白住的啊,要知道早就有人给了我银子……”
安小楼一摆手:“关键那人我也不认得啊……”他真正担心的,是七儿,还有那些莫名其妙救了自己又出银子帮自己养伤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也担心自己住在这里,早晚被那群乞丐发现了,到时候万一再给这童家父女带来什么麻烦可就是罪过了。
“这个……”童老爹踌躇着,他一辈子老实巴交,中年丧妻,膝下又只得一个女儿,与安小楼相处这些日子来,他起初以为对方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谁知人家根本就没有架子,很是平易近人,与自己相处的就像是父子,更像是忘年兄弟一般,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安小楼会离开,如今安小楼提出了,他心里反倒隐隐生出不舍之情来。
“小楼,这个事情,我觉得你也得跟三好商议商议,须知我们家的事情,素日里多是她在打点,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啊……”童老爹摇头叹气的模样,再加上他的这番言语,让安小楼颇有些哭笑不得,怎的自己要离开了,还得童三好批准了不成,想是这么想,心里却是感到阵阵温暖,这父女俩善良真挚,待自己犹如亲人一般,要是换作别人,可能巴不得把包袱赶紧甩掉,哪还有他们这样依依不舍的呢。
“老爹,那就麻烦你,平日帮我留意一下这附近可有赁房子的,还有我也想要找份工作,哦,就是赚钱的意思,从今天起我就要出去转转看看了……”安小楼斟酌道,“我这就去看看,有没有好的机会。”其实他也是想观察下周围的环境,因为心里还是十分的放不下那七儿,他想知道当初他们栖身的桥洞究竟在哪儿,可恨这苏州水多桥多,几乎每座大点的桥都有桥洞,而几乎每个桥洞都长得一个模样,想要分辨倒也艰难了。
“这,好吧,我会帮你留意的。”童老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失落,也是对安小楼十分不舍,一时竟连做生意的心思都没有了,见安小楼起身要走,忙追出去叮嘱道,“晚上定要回来吃饭,你我一起喝酒的日子也是不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