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子,你怎么回来了?”秦霜疑惑地问。
段子离道,“看着快下雨了,所以决定今天不发了,等天晴了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他们周围,好似在找什么。
秦霜看她的样子,心中不安,“书瑶呢?”
“她没在这儿?”段子离眉头皱起。
心里咯噔一下,秦霜急道,“你不是让人来找她,说你在东郊等她吗?”
段子离脸色突变,沉吟一瞬,突然走进雨里,驾起马车往东郊方向驶去。
“公子。”肖远喊一声,还来不及递出手中的伞,马车就已经走远。
马蹄踏过处,水花飞溅。
段子离驾着马车,湿衣紧贴着身躯,他的脸崩得死紧,尽管有水从眼帘流下,他的一双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前方。
马鞭一扬,带着残忍的力量鞭打在马的身上,马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救命啊,救命啊……”
知道她的呼喊已是徒劳,她喊得有气无力。
此时陷阱里的水已经淹过了她的小腿。
突然,她住了口。
凭着她敏锐的听觉,她在雷声和雨声中仔细分辨。
马蹄声!是马蹄声!
她精神一震,好似看到了希望,再次拔高嗓门儿喊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马蹄声消失了。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禁慌了。
她知道人性很现实,没有多少人肯多管闲事,尤其是在这个不怎么好管闲事的雷雨天。
“救命啊!十两银子答谢。”
喊完她自己都觉得她自己太抠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死了钱没花了,那才是悲剧。
想通了这个理儿,她又改了口。
“二十两银子答谢,救命……”
“五十两……”
“一百两……”
“一千两……”
“黄金万两……”
反正也没有人理她,开的是空头支票,临死前她也当当挥金如土的土豪。
谁知,刚一喊完,头顶就出现一个人来。
“段子离?”
佟书瑶抹了把脸上的水,看清来人之后,兴奋地大叫起来。
“段子离,快救救我,你怎么不早来呀,我都快死掉了,非要我喊出黄金万两你才现身,你是土豪啊,怎么那么现实,不符合你土豪的身份你懂不懂?”
即使她站在陷阱里,站在黄黄的泥水中间,浑身泥泞,连脸上和头发上都沾了泥,很是狼狈,但她仍然能开玩笑,仍然笑得出来。
段子离蹲下身,将手伸下去。
“把手给我。”
佟书瑶使劲儿地垫着脚伸手去够他的手,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身高在这种关键时刻就体现出了它的重要性,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长两公分。
她情急之下趴在陷阱壁上往上攀,奈何入手全是湿滑的泥,根本着不了力。
段子离见状索性趴下来,将手伸得更下去一些。
终于,她抓住了。
她手上因为刚才抓过泥,跟打了润滑剂似的,滑滑的,两手抓住刚一使劲儿,就滑开了。
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老天爷是在整她吗?
“我不想死在这儿。”
她再也开不了玩笑,沮丧中带着绝望。
“我不想死在这儿。”
这句话不停地在段子离的脑海中回响,如一声惊雷激起了他的回忆。
冬天的水牢,也是这样一个狭窄逼仄的空间。
一个怀抱婴孩儿,头发散乱的妇人,一个尤在稚龄的男童。
冰冷刺骨的水没过了他的腰际。
他也曾呼喊求救,然而,即便他喊破嗓门,却仍未得到任何回应。
整个世界仿佛都冰冻了,没有一点儿热量来温暖他们二人。
他冻得嘴唇惨白,快要站不住了,抱着妇人的腿,颤抖着,细弱蚊蝇的声音呢喃着。
“娘,我不想死在这儿,我不想死在这儿。”
然而在那一刻,谁能听见他的无助?谁曾给过他一丝生存的希望?
妇人拉着他,让他不至于因为站不住而落进水里淹死。
她凄楚中透着坚强,“别怕,有娘在,娘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走黄泉路,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母子可以作伴。”
男童抱着母亲的腿,他残留的半点意识,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他能活着,那些害过他们的人,都得死。
佟书瑶将手上的泥在身上擦了擦,再次去抓住段子离的手。
这一次总算没那么滑了。
她的笑容在雨水间绽开,然而段子离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冰冷。
该死,那些害过他们的人,都该死,
一点,一点,他的手松了力。
最终,佟书瑶再次滑进了泥水里。
她以为是他是一时失手,还没来得及抱怨,段子离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陷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