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候在屋外,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已有半个时辰之久,久到她的腿根处隐隐泛酸,捧着茶盏的手开始颤抖,直想砸到门上边去。
“少夫人,多留无益。”姚守义试探道:“妙姑进去那么久都未出来,老奴猜测是夫人不肯见我们,不如还是走吧。”
锦夜牙关紧了紧,这严家女主人好大的架子,她算是见识到了,也罢,这番前来请安本就是出于道理,既是对方硬下心肠给她吃闭门羹,那就怪不得她省去奉茶这一环节了。
将鬓角的碎发塞入耳后,她淡淡开口:“姚管家,就照你的意思。”
二人正欲离去,巧的是那门就偏生开了,妙姑探出头来沉声道:“夫人做完早课了,少夫人进来吧。”
锦夜抿着唇不发一语。
姚守义催促:“少夫人,快去吧,老奴在外边等您。”
怎么可能那么巧,还真把她当猴耍了吗?锦夜是聪明人,当下立刻就回过神来,对方一早就清楚她的来意,故意让她干等,看能耗掉多少脾气,想必之前候在门边从头到尾都在监视她们吧。
“少夫人。”妙姑不悦:“您若是没睡醒,就回去补眠吧。”
锦夜握着拳头,硬生生憋下燃起的火,礼貌笑道:“哪里,只是有些激动罢了,昨夜未见到老夫人真面貌,今日有幸,所以不免笨拙了些,请见谅。”
妙姑颔首,转而引路。
祠堂内供奉着严家祖祖辈辈的牌位,香炉内白烟渺渺,空旷的堂里未有过多摆设,一排红烛燃在烛台上,后边是藤条编成的凉椅,严家老夫人钱可芯便坐于其上,长发在脑后盘成圆髻,未见任何发饰,穿的是一袭墨绿素裙,右手戴碧玉镯,左手捻着一串佛珠,整个人几乎与周遭静谧氛围融为一体。
锦夜只一眼就惊艳,倾国倾城不过如此,严府上上下下的奴仆叫她一声老夫人怕是完全把她给叫老了。这女子,单从外貌上看,不过三十岁左右,而严子湛的五官更是完全遗传了她,区别之处不过是后者眉间多了些英武之气。
打量片刻,她便不再放肆,走至其跟前,安分的跪下,端上茶盏道:“娘,媳妇来给您请安。”
钱可芯眼都未抬半分,冷冷道:“你不必特地前来祠堂。”
锦夜笑得勉强:“媳妇昨儿个才进门,怎可造次,娘请喝下这一杯茶水,有些凉了,还望娘不要见怪。”
钱可芯并未伸手去接,倒是妙姑接过来放在一旁的小矮桌上,转身又凑到自家主子耳边轻声道:“夫人,你瞧瞧这丫头的眼睛,是不是像极了某人。”
锦夜抿了抿唇,不明所以。
钱可芯微微抬起头,下一瞬,猛然站直身子,大惊:“你……”
锦夜错愕:“娘,媳妇是否有地方做错了。”
钱可芯深深吸了口气:“宋婉茹是你什么人?”
锦夜挑眉,半晌应道:“是我娘。”
“宋婉茹是你娘?”钱可芯倏然大笑,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挥下,恶狠狠的道:“贱人生的女儿,也配进我宋家大门。”
茶水泼了锦夜一身,虽不至于烫,依然难堪。但此刻令她愤怒的,不过是对方口中那贱人二字,她娘是那么聪明温柔的女子,怎么可以被人辱骂这两个字……再也忍不住怒气,她一掌拍在桌上,五指深陷其间,咬着牙一字一顿:“不许侮辱我娘。”
“你娘勾引自己的亲生弟弟,而后还同一个长工私奔了,你说说,她配不配得上这个贱字?”钱可芯此刻面容狰狞,哪里还有半分美丽可寻。
惊天巨浪袭来,锦夜反倒忘了开口反驳,脑中回荡的都是钱可芯的话语,勾引自己弟弟?宋正青?娘和宋正青,不可能,不可能的……
钱可芯步步紧逼:“当年那件丑事闹得纷纷扬扬,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你舅舅。”
“一派胡言。”锦夜反手就是一推,无奈被妙姑挡开,她退一步,努力平静下来:“我娘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今日我敬你是长辈,就此作罢,再让我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莫怪我手下无情。”一脚踏平地上的碎片,她摔门而去。
外头是静静等候的姚守义,见她出来,便迎上前道:“少夫人,如何?”
锦夜面容铁青,径自朝前走:“我想出门一趟。”
姚守义跟在她身后,大约也意识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甚愉快,想了想就道:“若是少夫人心情不好,老奴这就去准备车马,不过其实今日是您回门之日,您不等着少爷一起去宋府么?”
宋府?去他的宋府,苏家才是她娘家。
正好,趁着某人不在,她可以溜回家去去怒气,顺道……也打听一下那胡说八道的女人口中的丑事到底是何等谣言。
一念及此,锦夜顿下步子:“夫君恐怕忙于政事,该是没有时间陪我了,这样吧,劳烦姚管家准备一下,我一人回去就行。”
姚守义点点头,很快就叫人备了马车。
锦夜提着裙摆上车之际,却听见初晴叹气:“小姐,怕是你走不了了。”朝后一瞧,某辆黑色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跟前。
车门打开,严子湛一撩下摆洒脱的下了车,唇畔含着的浅笑足以衬得日月失色,美眸里却满是奚落:“想跑?”
锦夜哽住,勉强道:“夫君说笑了,妾身不过是想回娘家一趟罢了。”
姚守义一拍掌:“少爷,正好您来了,少夫人今日是回门之喜,是要和夫君一起去娘家的,您看……”
严子湛恶意的笑:“既是如此,我自会陪她。”
“什么?!”锦夜惊慌,差点踩到自个儿的裙摆,为何今天可恨的事情都聚到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