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所有的奴仆跟随其后,总共一百多来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下午老爷突然召集所有人往街上来看花灯的事情。
萧氏走得腿都累了,推推徐老爷,不满道:“老爷,哪里有花灯看?都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
徐老爷只好让大家停下来,找了个小摊扶着萧氏坐下,温言软语地哄两句。
萧氏扫了眼队伍,抱怨地戳了戳徐老爷。突发奇想看什么花灯,竟然还将府里所有人都带了出来,一个人都不许留在府中。不由地担心起自己的儿女来,都这个点了,徐丰值班结束该回府了,徐娇和徐佳去了襄阳王府,徐冉去了苏府,应该也都要回家了。倘若回了家见到空无一人的宅府,还不得吓住?
徐老爷听了萧氏的担忧,只得苦笑,勉强安慰道:“不会的,孩子们都大了,哪里就这么胆小了?”
他也不想做出带着全府人出来看花灯的荒唐举动,无奈太子殿下亲自下的命令,根本无法拒绝。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殿下那边应该已经和冉冉和好,是时候回去了。
然后领着大部队往回走。
众人觉得稀罕,入徐府伺候,老爷虽然干过荒唐事,但将他们全部带离府宅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哪个达官贵人家里连门童都不许留,就这么一路晃荡出来了?
事实证明,萧氏的担心并非多余,不多久徐丰轮班结束回家,扯着嗓子在前厅喊了好多声,连后院的门都没踏,就直接跑去望京府尹敲鼓报案了。
望京府尹领着人到徐府准备勘察案发现场,正好在门口遇见浩浩荡荡的徐府人,两队人大眼瞪小眼,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好不容易打发完人的徐老爷顾不上训斥徐丰,就跑到小院找徐冉,然后就毫无防备地得知了两人彻底闹掰的事。
心碎得浑身发颤泪流满面。
一夜的闹剧终是过去,夜深人静时,万家万户熄灯入寝。
东宫。
灯火通明。
福东海小心翼翼领着宫人入思华殿,直往专做礼训的东屋去。
太子端坐在椅上,案上整齐放着一叠记录薄,大多是从学堂拿来的堂外题抄录。
宫人奉上这些日子以来徐冉的礼训记事,太子接过,一页页事无巨细,认真翻看。
福东海瞥了眼,见到桌上放着的试卷,如果没猜错,正好是这次徐二娘子期中会考的刻录卷。卷上点点朱红,其上厚厚一沓宣纸,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太子的笔迹。
福东海叹口气。
自徐二娘子不再每日来东宫后,殿下便让人悄悄地去学堂将娘子每日上交的堂外题一字不落抄录下来,每晚都会细细地批注详解修正。为了避免字迹被认出,每次都让人另外抄誊一份,然后再偷偷地夹到娘子的堂外题中。
想到这,福东海不由得低头看看手,殿下解得那般详细面面俱到,可怜他这个抄誊的,每次写得手都酸了。哎,可惜徐二娘子是个大条的,竟然从未发觉,还以为是堂里夫子的批注。
福东海撇撇嘴,往上瞧一眼。
殿下今日一从外面回来,就往思华殿东屋来,什么都没做,就静静待着。一待就是两个钟头。
这是暴怒的征兆。众人噤声,连气都不敢喘。
如今大半夜的,又开始拿起徐二娘子的卷子做详解,批完卷子,又要来礼训事录。
福东海犹豫出声:“殿下,该入寝了。”
太子恍若罔闻,继续翻看手里的事录本。
福东海只好退到一旁。
瓷灯光亮如昼,映得灯下人眉眼越发清冷,周身像笼了层银纱,往日熠熠生辉的双眸显得黯淡无光,远远望去,高傲的姿态一如既往,却多了几分寂寥和落寞。
素华入殿时,抬头去望的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旁边福东海注意到她,连忙招手示意。
素华是来送此次清河出行随行人员的名册单。因着太子之前有过吩咐,要亲自过目。时间紧,为了配合徐二娘子的夏假时间,侍马司那边一拟好名单,她不敢耽误,便立即送了过来。
福东海想要去拦,无奈前面太子已经出声问:“何事?”
素华将名册单递上,道:“侍马司那边传话来,一切都按照殿下的要求,此次出行,徐二娘子身边的护卫和暗卫已全部换成女子。”
太子手下动作一顿。
他竟忘了,还有清河出行这茬。
太子冷笑一声,“还去什么清河,人家根本不领这个情。”一把摔了名册单,摔了礼训事录本,摔了满案桌的试卷和堂外题详解,“等了这些年,竟等来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