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宫鹤认真辨认屏幕上出租车牌照的时候,手机连续收到了两个被许多人标记为骚扰电话的短号来电。这种短号打来的电话一般都是广告推销,宫鹤想也不想地全部挂掉,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眼前的监控上。
“江kk……”宫鹤眯起眼。
出租车开了大灯,牌照有些反光,看不太清楚。他又道,“把图放大,多截几个车牌的镜头。”
屏幕上列出了九宫格,里面都是车牌的照片。
宫鹤睁大眼,精神集中到脑子都微微发疼,但很快就辨认出了牌照——江kk7026,尤涟就是坐这辆车离开的!
他回头问保安队长:“这个出租车是哪个公司的?电话是什么?麻烦你找给我。”
保安队长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非常配合地提供了出租车运营公司的电话。
宫鹤扫了眼号码,快速拨号,但就在大拇指要按下拨打键的时候,那个短号又打了电话过来,而他下意识地一按,直接接通了电话。
宫鹤顿时感到有些恼怒。
他眉头紧蹙,像一头被打扰的狮子,这次没有挂掉电话,而是把手机放到耳边,想听听到底是哪个公司这么不长眼,挂掉了还一次次打过来。
然而手机贴上耳边,传来的却是那个他熟悉的、仿佛镌刻在脑子里的声音。
调子软软的,只轻轻一声“宫鹤”,便抚平了他心里所有的狂躁。
“宫鹤?你在吗?”
在血管里乱冲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宫鹤难得怔愣地眨了眨眼:“尤涟?”
“是我,我手机掉你那儿了,应该是在床上,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手机就在他手里。
“那就好,那你明天帮我把手机带学校去,然后给我。”
宫鹤缓缓眨眼:“嗯,还有吗?”
“还有就是,嗯……以后我不住你那儿了,我还是继续回我哥那儿住。”
“我给尤灿打过电话了,你不在他那。”
谎言分分钟被戳破,尤涟的声音顿了顿。
过了会儿,才又重新响起:“今天太晚了,过去我怕吵着他,就先住酒店了。”
宫鹤闭上眼,深深吸气:“哪个酒店?”
他额角青筋跳动,可语气却仍旧平稳,仿佛只是普通的询问。
“额,是奥莱酒店。”
“几号房?”
“嗯?你要过来?不用不用,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
“我问你在几号房?!”
被压抑的怒火和恐慌终是绷不住地暴露出来,宫鹤立刻深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他压着声,尽量语气平静地又问了一遍,“在几号房间?”
“……”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被吓到,过了好一会才道,“在、在2217。”
“等我过去。”
说完,电话挂断。
宫鹤快步回到别墅,坐上车后直接油门踩到底,一下冲了出去。
引擎声轰响,在安静的暖春门庭里格外突兀。
门口的保安们谁也没敢拦,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跑车如一团火般划破黑夜,从暖春门庭一直烧到马路。
奥莱酒店2217号房间。
尤涟愣愣地坐在床上,有点弄不明白情况,宫鹤好像很生气。可是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自己识相地离开不该正合他意吗?
而且这才过了半小时,自己也打电话回去了。
……有必要这么生气?
尤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第一名的脑子是假的,跟一团浆糊似的乱七八糟,什么都弄不明白。
直到房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嘭”响,他也还是没能理出头绪。
尤涟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门口。
他没想到门居然没锁,也没想到宫鹤会这么快赶过来,更令他惊讶的还是宫鹤现在的模样——气势逼人,但同时也很狼狈至极。
他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居家服,从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乱,眼睛充血发红,此刻正眸色沉沉地看着自己,眼底仿佛有阴云翻滚,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撕碎。
尤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不想这个动作反而更加激怒了门口的人。
下一瞬,尤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后背磕在墙上,他蹙了蹙眉。
“为什么跑?嗯?为什么要跑?!”宫鹤的表情和声音完全失了控,强忍了许久的惊怒和错愕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手上的力道也失了水准,把尤涟捏得手腕和肩膀发疼。
尤涟被宫鹤的举动弄懵了。
他看着宫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宫鹤又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走?你难道在骗我?”
尤涟赶紧道:“我没有骗你!”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跑?!”
尤涟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出来就立刻给你打电话了,只是手机不小心掉屋里了,就晚了点,也就半小时……”
“也就半小时?”
宫鹤仿佛被气笑了,他抬手按住尤涟双肩,身体前倾逼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
尤涟眨了眨眼:“可是——”
“可是什么?”
“我打电话给你了啊……”
尤涟被这么盯着,声音也不由弱了下来,“而且也不是跑吧,就是我觉得我们两个面对面会很尴尬。我看得出来你很勉强,就想着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
宫鹤怒极反笑:“我勉强?”
“是啊。”尤涟动了动被捏疼的手腕,继续解释,“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我继续待在那干嘛?还不如识相点……”
话还没说完,就被宫鹤厉声打断。
他更加用力地按住尤涟,脸靠得极近,睫毛几乎触在尤涟脸上。
宫鹤紧咬牙关,强忍着胸腔里乱撞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那么暴躁:“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你?”
尤涟迷茫眨眼,明里暗里不都说了好几遍了?怎么现在还表演起失忆了?
他转了转迟钝的脑子,呐呐道:“那难不成你还喜欢我啊?”
宫鹤下颚绷紧,看着尤涟深吸了口气。
倏地,他认命似的叹息一声,闭上眼,抬手用力捏住尤涟的下巴,狠狠把唇印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宫鹤仿佛看见自己所有的砝码都消失一空,天平也彻底倒向尤涟。
他想,或许从一开始,天平就在尤涟手里。
他也从来没有什么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