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苍音可还将这些看重?
走前我将自己屋子打点一番, 叫家丁收拾出来空着,出门的时候撞见小黑, 怔了怔,“正好, 我有东西送给你。”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檀木大箱里拿出来,折得整整齐齐递过去,一套男子式布袍,靼登嗌泶蟮目钍健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做的?”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有些窘, “嗯。”
这本是以前就算打算送于他的, 又被苍音转世下凡的事儿打乱没做完,如今回来把剩下的一点裁缝整齐,将针线理了理,熨了一番, 自觉妥帖了才敢送过去, 小黑不缺物什,可我还是想表以心意,毕竟八百年他一直陪着我。
他看了看,修长手指抚过衣料,抬首时有了些笑,他是极难得笑的,我愣了愣, 他收了衣服道:“还会做这个,花儿爷?”最后三个字放得慢慢。
我瞪他一眼,“你成天穿个黑的晃悠,又板张脸,那酆都西街的姑娘们喜欢你喜欢得紧生生不敢提,这色的衣裳穿了大抵会柔和一些,我做的也许不大好,也许还没她们心灵手巧,你就凑合着穿吧。到时候你喜欢的那姑娘回来了,叫她再给你做一套……”
“不必。”
他打断我,看了看我,“这个就很好。”
我耳根热了热,扭过头去,“我走了。”
我走过奈何桥的那日算是酆都的清晨,忘川水上的雾气格外浓郁,曼珠沙华鲜红似锦,奈何桥边空荡荡的,我只让小黑送我至黄泉路口,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提着牡丹花灯踏上属于凡人的归途。
我总是站在桥边看着凡人红尘纷乱爱恨情仇,一世一世,永世轮回,如今终于踏上,脚下木桥古老而潮湿,吱呀吱呀响,走到中央时孟婆婆佝偻着身子,孟婆汤身旁一锅手中一碗,长柄木勺在锅中轻轻搅荡。
我接过碗,朝她行了礼,“孟婆婆。”
她微微笑,皱纹叠在一块儿,“你终究还是过桥了。”
我望着眼前奈何桥后半段,我一直没有踏入过,尽头氤雾气如梦似幻似深渊,一如我来生的未知,仰头向望天空。
在酆都算来,有个两三日了,他……没有追过来。
他若是有分毫想念,也是会过来找我的罢。
果然,只是想找回失忆前的女人么,如今没了记忆与感情,追忆与怀念都成了累赘。走了,也就罢了。亦或者如今我待他而言只不过是盛放九龙玺的器具,拿出来了便没用了。
那他那晚说的话呢,也是假的么。
不自觉笑了笑,原来只是可有可无,天底下哪有比我还傻的女人。
我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咸的,原来孟婆汤是泪水的味道。
我将忘记我曾经很爱很爱的一个男人,这样挺好,以后不会疼痛不会心酸不会不堪,我以前觉得,只要他过得好过得幸福,我拿性命去换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感情不会再有了,真的太好了。
我搁下碗慢慢走过桥走进白雾中,下了桥,面前的小路越发不清晰,路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面泛光,那应是三生石了。我正欲看去,身后一声喊叫却生生将我钉在原地。
那是孩童的声音,男孩。
我僵硬回过头去,全身血液都在啪啪作响,隐约雾气里,远远桥头一个白衣男童气喘吁吁扶着桥栏,六七岁的模样,黑发挽起,抬起了一张白净清秀的小脸。
我所熟悉的容颜,曾在苍音第二世便见过的,他小时候的脸。
那么远,我却可瞧见他一双黑眸子盛满水汽,男孩鼓足气,小脸涨得通红,再一次喊住了我。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