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凌霄城这位“华月长老”, 舒凫早有耳闻,打从一开始就提防着他的车驾。
但她没想到的是,华月长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好家伙,原来你也是个老阴阳人!
痛击我的队友, 保护我的敌人!
“谢先生, 你……?!”
凌凤卿冷不防挨了一记来自队友的暗箭, 大感秃然,却不好向华月长老发作。
要知道,早在他穿开裆裤的时候,谢芳年便已深得父亲信赖, 对外不显山不露水,其实真正的地位不亚于凌家诸位叔伯, 与凡间王朝中大权在握的相国无异。
看见父亲对他的态度, 凌凤卿莫名有种感觉:
在凌霄城,哪怕太子像流水一样不断轮换,铁打的相国依旧不动如山。
若不是发现了这一点, 他又怎么会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笼络谢芳年?
也不知谢芳年是什么来历, 分明身患宿疾, 不良于行, 修为再高也治不好胎里带来的毛病,却仿佛对万里山川了如指掌,对各派人物典故烂熟于心, 当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凡事若有他筹谋,凌凤卿便能无往不利,高枕无忧,连饭都可以多吃三碗。
这样的谢长老,只有一个缺点。
——他喜欢骂人。
摇光峰擅长阵前对骂,好歹一致对外,界限分明。在自家人面前,除了偶尔狗一把,基本上都是亲亲抱抱么么哒。
但谢芳年不一样。
因为他不出门,不见外客,所以骂的九成九都是自己人,也就是凌家这一窝小黄鸡。
若他高兴还好,一旦他不高兴,无论是因为天气不好、身体不适还是看你不爽,都会随手掐住一只鸡脖子,把你骂得鸡血淋头。
谢芳年的骂人不是谩骂,非但一个脏字不带,而且语气温柔和善得很,乍一听以为他在说“妈妈爱你”。非得凝神静气,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品味他乐器般的优美发音,才能从中过滤出一句“你爹死了”。
你爹死了,被你气死的。
你爹死了,被你蠢死的。
你爹死不瞑目,为什么他眼中常含泪水,因为他对于当年让你降生的决定悔得深沉。
你娘含辛茹苦,怀胎三年抱个蛋,满以为能孵出个哪吒,结果是一只芦花鸡。
如果我是你娘,生你不如开养鸡场,还能从中挑挑拣拣,选择最肥壮的一只养大。
如果我是你爹,有幸梦回生你前一年,我一定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先给自己做个擒白龙的结扎手术。
当然,他没有说出“结扎手术”这几个字,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了。
男修擒白龙,可不就是结扎嘛。
凌家三兄弟中,熊孩子凌凤鸣脑容量最小,招惹的是非最多,因此正面承受了来自谢长老的大部分伤害。
但凌凤鸣也不是一般的熊孩子,他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尽管每次都被骂得鸡血淋头,却从未引以为戒,反而激起了一种逆反心理,坚信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够熊,才会让谢芳年看不起自己。
谢芳年也没兴趣教化他,骂完就推着轮椅一路滚走,留给他一个背影自己体会。
自然,凌凤鸣无法体会,只会冲着他的背影吐口水。
直到被油腻狐狸萧寒衣按倒扒裤子,凌凤鸣才真正意识到——江湖险恶,挨骂这点小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长老骂他,一定是因为关心他,为了避免他遭遇今日这种惨祸,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自那以后,凌奚月惊异地发现:傻鸟弟弟的人设竟然开始向自己靠拢,变得喜欢挨骂了!
凌奚月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决定让小老弟远离舒凫,以免他和自己一样挨骂上瘾,对舒凫产生不可描述的感情——这一点按下不提。
至于凌凤卿,虽然他也没少挨过谢长老的骂,但谢长老骂归骂,对于他开疆拓土、壮大鹓鶵的作为却一向支持,甚至多有出力。
因此,他下意识地认为,谢长老不过是姿态高一些,脾气差一些,想必内心还是认可他的太子地位,愿意为他所用。
这也是当然的。
就像谢长老说的一样,他的二弟凌奚月没有鹓鶵血统,三弟凌凤鸣血统再纯,那也是个扶不上墙的24k纯傻逼。
早在两个弟弟还是雏鸟的时候,凌凤卿就未雨绸缪,苦心设计,早早掐灭了他们翱翔天际的可能。
就算谢长老是权倾朝野的相国,除了自己,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族中其他堂兄弟?
不可能。
鹓鶵崇尚正统,最重嫡传,即使嫡脉和旁支同样混入了异族血脉,父亲也决不会让旁支上位。
——让父亲再生一个?
更不可能。
神兽子嗣艰难,修为越高,生育率越低。凌山海如今已是大乘期修士,距离渡劫飞升只差一步,即使几十个精英医修日夜钻研“如何治疗不孕不育”,也没法让他老树开花。
凌山海一旦飞升,凌霄城的基业会落到谁手里,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凌凤卿的自信牢不可破,因此,即使被剃秃半个脑壳,他也丝毫没有怀疑谢长老的用意。
但舒凫就不一样了。
她提剑在手,一边憋着笑意打量凌大公子时髦的莫西干头,一边暗暗向江雪声递了个眼色,传音道:
【先生,老实交代。那位谢长老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忍辱负重卧底凌霄城,或者干脆就是你的分.身?】
这么骚的嘴,句句文明却字字诛心,连她听了都啧啧称奇。
除了江雪声(和他教出的徒弟)之外,在这个修真界实属罕见。
江雪声与她目光交汇,不着痕迹地摇头:【这的确是我说话的风格,但我不认识他。】
舒凫:“……”
他竟然承认了,这才是最骚的。
江雪声说的是骚话,同时也是实话。
谢芳年行动不便,深居简出,一百年未必在外露面一次。别说舒凫,就连江雪声自己,也是第一次在传闻以外的地方遇见本尊。
同理,天衍门那个死宅门派的死宅太上长老,江雪声也从未谋面,只知名号而未见其人,所以才放任他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
他不禁陷入沉思:也许,自己这些年寻找五凤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从天衍门的推辞,直接提着鸡笼上门抓鸟就是了。掐着脖子一提,从此一劳永逸,哪里需要费这许多功夫,绕这许多远路。
扯远了。
无论谢芳年是什么人,只要他还站在凌霄城那一边,双方就免不了一战。
江雪声暗中放出一缕神识,一试之下,只觉车帘对面一团混沌,探不出他的元神深浅,毫无疑问是个强敌。
幸好,凌凤卿被舒凫大闹花童庙的壮举激怒,决定亲自与她过招,舒凫暂时不必在擂台赛遇上谢芳年。
“……”
谢芳年看上去亦无敌意,一招给凌凤卿剃了个莫西干之后,便不再对舒凫出手,转向自己人怼道:
“好了,都停手吧。打不过还打什么,想给人耍把式不成?要不要帮你们摆个破碗,讨些赏钱?”
“华月,你说什么?!”
“谢先生!!”
红薯长老与凌凤卿同时开口,后者额角青筋狂跳,神色间满是不忿:“九华宗如此猖狂,难道就这么算了?”
“猖狂又如何?”
谢芳年哼笑一声,带着些软绵绵的鼻音,吐出的话语却像冰锥一般锋利,“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猖狂的本钱。若不然,大公子早就被人打死三百次了。”
“华月长老!”
凌凤卿不由地加重语气,“你终究还是凌霄城的人,万事该以凌霄城为先。”
谢芳年:“我知道。”
凌凤卿:“既然你知道,就该……”
谢芳年:“我知道,你如果继续以这副姿态站在街上,被更多人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凌宗主就真的无脸可丢了。你爹活了千把岁年纪,从未受过这种刺激,可怜可怜他吧。”
凌凤卿:“……”
直至此时,被愤怒和耻辱冲昏头脑的凌凤卿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熙熙攘攘聚集了一大批围观的修士,这会儿看见他的新潮装扮,纷纷举起手中的留影石,就像记者的长.枪短炮一样冲着他一顿猛拍,随时都有可能分享上传。
“还愣着做什么?拦住他们,把留影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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