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算多!”
林氏接了话,“当年你姥姥还活着,都给她跪下了,就那她都不肯收留咱们娘几个。现在的地好卖不好买,不是赶上了机会,有时候有钱都买不到。这次想着她能突发善心念着骨肉亲情帮咱这一回,而且她也明知道咱很快就能还得上。可等她真的借了,我也是心惊肉跳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几宿睡不着觉。”
大郎说,“我也是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后来一想,咱家也没什么可被算计的,大不了就立马卖了田还她呗!咱舅说妗子上了年纪,心也就软和下来了,也知道顾念些他了。二丫你不知道,当年因为卖了你,咱舅愧疚的头发掉的一撮子一撮子的。”
韵秋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听到大哥和娘亲都这样讲,就想着也许真的如他们所想,真的是妗子变好了。
可她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要坏事,心里总是踏实不下来。可想到眼下还有大事要说,就暂且搁下了担忧的心思。
“娘、大哥、嫂子,咱去屋里,我有事儿要说!”
东里间,韵秋、林氏。大郎和全哥儿坐在炕上,刘氏抱着大宝在地上来回晃悠。
韵秋当着全家的面打开包袱,“除了炕上的尺头和一些旧衣服,这还有些首饰和十五两银子,是府里主子们赏的嫁妆。我想着咱要赶紧买了猪和鸡鸭什么的回来养着,都是咱们庄稼人过日子缺不得的!”
一时看到这么多银子,大家都有些怔愣。
全哥儿到底年幼,就想伸手摸摸那些银子,惊了林氏,她一把拦住了全哥儿的手,“我的天啊,咋还有这么多银子,可尽够再添三亩地了!”
大郎也回过神了,“娘,这是贵人们给妹妹添的嫁妆!”
林氏回神,“可不是,你妹子都十六了!要不是给耽搁了,都该成了亲了,哪会到现在还没寻个好头儿。都是娘不好,过怕了那几年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净想着家里有粮心不慌了!”
韵秋红了眼睛,“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着想,可凡事也要有个轻重缓急啊!我的意思还是先拿去添置东西,亲哥嫂的,总不至于会亏了我,说不定出门子的时候给我置办的嫁妆比这个还要厚重呢!再说,全哥儿也一天天大了,将来也要为他操持的!”
大郎想了想说,“还是不能动!做哥嫂的自然要给你添妆!大哥当初顾不住家,已经卖了你一次了。现在家里的日子又不是过不去,将来,只要家里有的,我和四娘自也不能亏了全哥儿!”
一直不说话的刘氏赶紧接口,“嗯,我都听相公的!”
在韵秋的记忆里,林氏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家里的大小事爹能管的都替她挡了去。可今天看娘说话做事的样子,这些年的苦难没少磨砺了她的心性。
韵秋实在是对大哥这往南墙死磕根本不变通的倔驴脾气,和嫂子为夫是从的贤惠性子无奈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到林氏身上,“娘,您是啥意思?”
林氏果然不负她所望地开口了,“娘倒是觉得二丫的话有道理。”
大郎差异,“娘?”
林氏摆摆手不让他说话,“因为娘知道大郎和四娘都是宽厚的性子,必不会亏了弟妹的。娘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二丫以后嫁了人了,也要靠哥嫂给她撑腰。全哥儿大了,更要靠着哥嫂帮他立个家。我看,这些首饰还是留给二丫,银子咱家就先拿去用了。我知道咱家亏欠了二丫,可你爹要是还在世,娘也不想卖了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今还要贪了她的嫁妆啊!”
说到后来,林氏搂了韵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说全哥儿咧了嘴大哭起来,连大郎也红了眼睛,“娘,都是我没本事,什么事都要让娘操心!”
擦干眼泪之后的林氏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韵秋放下了之前的忧虑,她说,“娘还想着,咱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银子还了你妗子,剩下的再添置自家的。不然,娘总是睡不着觉,就怕你妗子那边会出什么幺蛾子!”
韵秋没想到娘亲竟然和她一样有着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从前世中醒悟,除了父母对子女,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人对你好,也许就是想害你。
自己的妗子虽不至于要害他们家的性命,但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年纪大了心变软了,于是愿意行善了。
她的娘亲,从前那个牵牛花般的柔弱妇人,竟然也勘破了人心险恶。可见,娘亲在爹死去的日子里,忍受了多少煎熬与绝望。
最后林氏拿起其中一只镯子对韵秋说,“二丫,四娘的银镯子被她拿出来当了给你赎身了。娘做主了,把这镯子给了你嫂子。”
韵秋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自然是愿意的。
倒是刘氏连忙推辞,“娘,我哪有脸再要的。那个本来就是小姑给的,这回又要小姑把嫁妆银子贴补了出来。”
大郎也说,“娘,给她干啥,二丫也就剩下这点子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