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叶帮忙提着东西,抿着干涩的唇:“好。”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天早就黑得彻底,夜晚的冷风刮的人骨子生疼,母女俩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一刻也没耽误,迅速按下电梯,看着电梯门口不断跳动的数字,陈姝叶也越发慌张,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慌张地推开那扇门,她的外婆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仪器呈现出平稳的一道直线,一动未动。
两人都愣在原地,看着这副模样,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陈姝叶也是在这刻才发现,原来当悲伤到一定程度,是根本连话是说不出的。
她趴在外婆的病床前,握着她冰冰凉凉的手,此刻,这个温和的老太太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再也没有一点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好久好久之后,她尝到喉间一股猩甜的血味,哭得肩膀颤抖不已,终于发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外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流着泪握着她的干瘦冰冷的手,拼命地摇摇头。
陈芳已经哭肿了双眼,但她作为一个母亲,此刻还不能倒下,她扶着陈姝叶站起来,一边安慰着说:“没关系,你外婆不会怪你的,今天太晚了,先好好回去休息吧。”
陈姝叶看了眼陈芳,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只能抿着唇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脚下似有千斤重,她一步步走出房间,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老太太,怎么能够说倒下就倒下了,明明今年还说一起过年的,她却失信了。
“叶子,外婆家今年装歪发了,暑假在外婆这多玩一会儿,陪外婆多说说话,你外公那个闷葫芦,一天屁也放不出什么,你一来,外婆可高兴了。”
“叶子,快过来,看外婆给你做了最爱吃的小酥肉了,一会儿多吃点啊。”
“这个奶糖叶子爱吃,给她留着,回去的时候带上,外婆老了,牙都掉光了,还是给咱们叶子吃吧。”
“叶子,什么时候放寒假啊,又到外婆这里来玩啊,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陈姝叶忽地蹲下身来,哭地泣不成声,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看了她一眼,却也没什么觉得奇怪,在医院,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外婆的葬礼是在老家举行的,农村流行丧事喜办,外面正大办着宴席,往来之间的客人聊着什么,外面一片喜气洋洋的。
只剩下堂屋的一片沉默,往日和煦的外公,此刻看着灵堂上老伴的照片,一言不发地抽着烟,越抽越凶。
陈芳看不下去了,劝着他说:“爸,少抽一点吧,妈看到又该不高兴了。”
老头儿掐灭了烟,嗓音有些沙哑:“好。”
陈姝叶头上还顶着一块白布,灵堂中的照片上,老太太依旧笑容满面,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她红着眼睛,沉默地低头在火盆中烧纸,火舌很快将香纸吞噬,留下一片灰烬,整个房间都弥漫出一阵阵焚香的气息。
一天后的早晨,老太太的尸体就被村上几个壮年抬到了山上,敲锣打鼓的,一边走着一边洒着纸钱,身后跟着一长串前来送行的队伍。
最后,陈姝叶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土堆,才转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