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的头七之后, 我面见了东宫。
“令尊的事, 实在很遗憾。”夏之渊温言安慰道:“夫人请节哀,消渴之症无药可医,这是命里注定的事, 还是想开些的好。”
我低头道:“殿下有心了。这些日子我妾身想了许多,殿下之前的提议, 妾身以为可行。”
“当真?”夏之渊目露欣喜,起身朝我走来。“夫人答应了?”
我抿了抿唇, 皱眉道:“不错。西凉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此仇不能不报。但我娘家人与此事无关,我不想让他们受到无辜牵连。”
“夫人大可放心。只要夫人愿意与本宫合作,本宫保证你的家人绝不会受到丝毫伤害。”
“就算殿下不会, 那陛下呢?”我冷笑道:“公公病危时, 陛下甚至不肯让婆婆见他最后一面,这究竟是何道理?”
夏之渊略一迟疑, 像是挺为难。
我心中明了。看来婆婆的确是被杞皇囚禁了起来, 否则夏之渊也没必要迟疑,只需坦言婆婆并不在他们手中便可。
我笑了笑,表示理解。“我知道,殿下也没办法,毕竟如今大权在握的是皇帝陛下。”
夏之渊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
“只是妾身心中忐忑。”我哀叹道:“虽然殿下答应了保我家人平安, 但若哪一天陛下要对付我家人,依然是无可奈何。叫妾身如何放心得下?”
他皱着细长的墨眉,眉峰微动。“本宫早晚也会即位称帝, 夫人何须担忧?”
“若当真这样顺利,自然无妨。”我盯着他的眼。“只不过陛下身子骨尚且硬朗,等到殿下即位怕至少也有个十余载,这其中若有变故,谁能说得清最后得益的会是谁?你说是不是,东宫殿下?”
三皇子夏之淳和十六皇子夏之漓,是东宫心头的一块心病。虽然目前看来,夏之淳坠崖,夏之漓又尚在咿呀学语的阶段,对他的地位并不能造成影响。但杞皇今年不过四十来岁,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谁知道以后的情况会如何?就算夏之淳真的已死,夏之漓不会争位,难保杞皇的妃子中不会生个十七十八皇子之类的,给东宫的帝王之路再添危机。
只要他一天没有即位,这危机感始终伴随着他,无可避免。若东宫生性豁达也就罢了,偏偏他多疑善变,思虑过甚。若非如此,我的这些话又怎么进得了他心里?
夏之渊狐疑地朝我望,言语中带了些探究:“夫人与平常很不相同。”
“当然不同。”我不闪不避,坦然道:“公公过世,安锦也去了。我得为自己和家人好生打算,决不能所托非人,再陷困境。”
夏之渊沉吟片刻。“那夫人要如何才能放心与本宫共谋大业?”
“首先,请殿下放我家人出宫回家。”
夏之渊惊诧欲言,却被我快语相阻:“我爹娘年事已高,大嫂又怀着身孕,难不成还能就这么逃掉?如果还不放心,尽可以派人在暗中监视。爹娘他们实在住不惯这儿,夜夜难眠,长此以往,身子骨哪儿受得住?”
他略一犹疑,点头道:“本宫会考虑。那么夫人是否也会按照约定做本宫的侧妃?”
“当然。”我微笑道:“虽然只是一场合作,妾身也希望这场婚事能办得隆重热闹些,最好能令三国皆知。这么一来,将来妾身去了南瑞,有这么个身份在,也好不让人看低。”
“没问题。”他不假思索地答应。
我心下微诧。原本以为安锦只是下落不明,如今夏之渊答应得这样爽快,似乎并无避忌,难道他就那么确定安锦已经被唐惟所杀?
“最后是那枚南瑞信物,凤凰乌金符。”我勉强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我要去南瑞,必定要借助这枚信物。”
夏之渊面露难色。“那枚乌金符,应该在三皇弟的手上。如今他已不存于世,这枚乌金符,怕是再难寻回。”
“殿下确定么?”我笑了一声,看见他眼中有一丝惊讶。“三皇子他真的已不在人世?莫非殿下也相信什么失足落崖的传言?”
他皱眉道:“夫人难道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听安锦说过,连陛下都怀疑三皇子的死别有内情。”我挑眉看他。“莫非陛下他没跟殿下提过这件事?”
夏之渊不语,脸色不太好看。我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一把又赌对了。
安锦曾跟我说过,三皇子归国时的那回落崖十分可疑。根据秘部所查到的信息,三皇子很可能是遭人暗算,跟东宫多半脱不了关系。
如今能左右我全家命运的人只有两个:杞皇和东宫。姜是老的辣,杞皇显然难应付得多,我只能在东宫身上下功夫。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只要能让他跟杞皇陛下窝里斗,我们便有机会从中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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