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0

天，顾劲臣上午在《猫吉祥》下了戏，导演团队全体成员下午放假，原班人马要去走首映红毯。

    头天晚上，容修就接到了李里导演的电话，正式邀请他参加首映仪式。

    容修接电话的时候有点愣神，因为之前和劲臣约好，这部电影要“约会”的时候一起看。

    盛情难却，容修应了下来，但没有同意一起走红毯，只表示到时候一定会过去捧场。

    随后，他给劲臣发了微信，并没有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到遗憾。

    挂断电话之后，容修笑了下，他以为劲臣忘记了约定，不过“一起看电影”这种口头约定，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晚上的时候，dk兄弟们留在家里，和岛岛乐队一起抓紧时间练习，容修换上了较为低调的礼服，一个人开车前往首映会馆。

    车停在附近车位，从车窗外看出去，会馆外已经站满了影迷和观众，红毯两侧水泄不通，亮银色的应援灯牌连成一大片，这是顾劲臣的应援色。

    红毯的尽头，是《风云起》的剧照和海报，还有巨大的主要演员的单人照。

    容修到的时候，刚好看见主创们走红毯进去，随后就是李里导演带领下的工作团队。

    顾劲臣下车时，似乎轻轻呼吸了下，他抬手整理一下的正装衣领，仿佛寻找什么一般，不经意地环视着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vip入口附近。

    粉丝们呼唤起应援口号，漫天遍地的热情与亮银色的海洋，点亮了首都的夜晚。

    容修站在vip入口处，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走在红毯上，眼前模模糊糊的，于是他便垂眸笑了下，转身进到了会馆。

    首映馆内，容修在偏角落的家属席找到了座位，这是他问李里要求的偏僻位置，这一片都是剧组人员和家属。

    这是容修第一次参加大型首映礼，李里作为国际大导演，会场数千人莅临，还有影迷和抢到门票的观众。

    会馆三面观众席，中间巨大的投影荧幕上，出现了演员们的华丽剧照，正中间那一幅是顾劲臣饰演的云辞公子一袭白衣的造型。

    主持人在台上邀请了所有主要演员和导演团队登上舞台，并且隆重介绍了制片人，摄影指导，执行导演，美术指导，造型、录音、动作、统筹……

    然后是导演讲话，演员讲话，媒体记者们拍照。

    “顾老师！看这里！”记者们纷纷呐喊起来，闪光灯笼罩在顾劲臣的身上。

    咔嚓！咔嚓！

    铺天盖地的快门声。

    无数问题扔到了台上，顾劲臣脸上依然是雅致的笑容，看似专注地聆听记者们的问话，而那双桃花招子却慢慢地扫视全场，似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顾老师，影片在国外参展获得了好评……”

    ——但是他没能拿到第二个国际影帝。

    “……拍摄过程中有什么感受？”

    ——叶子辰事件让他使用了在他看来十分不道德的手段。

    “……影片的动作戏很重，您是否遇到了挑战？”

    “顾老师，请问……”

    身为大男主电影的男主角，顾劲臣万众瞩目，是整场典礼的绝对焦点。

    容修低调地隐在家属席的最后一排，他轻轻勾起唇角，为眯了眯眼，想看清楚舞台上的那抹人影。

    他看不清楚。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中无比满足骄傲，这感觉来得汹涌，比自己获奖更甚。

    想起劲臣曾在他登台时，对他说过的那句：光芒万丈先生。

    他的影帝同样光芒万丈。

    掌声之中，待到所有人都退场落座，放映终于开始，灯光渐渐暗下。

    当大荧幕上出现了音乐和字幕时，容修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随后他就看见了顾劲臣出现在画面里。

    一身雅致长衫，外披薄薄一层丝绸禅衣，他微微侧过脸，却垂着眸子，齐腰乌发如流墨一般，那眉眼比平时看着阴柔明艳了些……

    影片运用水墨画风营造气氛，古代画面美感十足。

    主人公云辞，身负国仇家恨，从落难乞儿，到王府门客，直到皇帝最为亲近的幸臣，最后他身份败露，身陷囹圄……

    云辞公子命运波折，观众们的心情也随之起伏紧张。

    大约搞艺术的都差不多，容修是一个很容易代入到故事中的合格观众，笑点和泪点姑且不提，他的共情能力很强。

    不过，他好像把自己代入在皇帝身上了。

    在云辞与皇帝对手戏时，当皇帝对他百般信任恩宠时，容修时不时地皱了眉，露出不悦的神色。

    然后很突然地，黑暗中一个人影，坐在了容修的身边。

    他身旁的座位一直没有人，容修被大荧幕上的故事吸引，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

    不过，忽明忽暗中，余光中那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容修怔了怔，侧头看过去，视线对上了身旁的男人，不由得怔了怔。

    劲臣笑了下，并不言语，拿起手机指了指屏幕。

    这人是怎么在黑暗中穿过重重人群找到自己座位的？

    容修忍不住勾唇，大约是怕出声影响他人观影，容修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打开微信看见了对话。

    [劲臣]：工作结束了，可以和您约会了吗？

    这人啊……

    容修垂眸打字。

    [容修]：再坐过来一点。

    坐过去？

    劲臣微怔。

    身为业内人士，他很清楚，别看放映会馆光线很暗，这里和电影院一样，设置了无数红外线夜视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监控室内，连观众的脸都看得一清二楚。

    怔愣只是一瞬间，劲臣来不及多想，听话地往容修身边挪了一挪。

    他垂着眼，手也垂下，手机放在腿上，刚要在屏幕上继续打字——

    手背忽然一热，而后就被轻轻地捉住了。

    那人手心干燥又温暖，让他浑身窜过酥麻的电流。

    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指修长，劲臣身子僵了僵，便如同青春期小少年一般，紧张得心口狂跳。

    随后，他的手就被容修牵过去，藏在腿边遮挡住。

    不由想起《猫吉祥》容修杀青的那日，两人行走在长城脚下的阪道上，每行一段路，容修的指尖，就会不经意地碰在他的手背上……

    当时是否对方也很紧张，容修是想牵他的手？

    想到这里，劲臣耳尖倏地发热，被那只大掌包裹住的手，止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忽明忽暗中，两个男人目不斜视，一齐望着大荧幕，暗处却是情流涌动，指尖紧了又紧。

    执子之手，十指相扣，蓦地就许了白头。

    故事讲的依然是救赎，浑身都是秘密和矛盾的云辞，身负国仇家恨，欺瞒博取了皇帝的信任，在明君的信任中，他内心备受煎熬……

    影片进行到第三幕时，劲臣侧过头看他，容修被剧情吸引，专注地望着大荧幕。

    这一幕是在皇帝对权臣云辞身份有所怀疑之后，云辞在殿外长跪不起。

    傍晚时，皇帝召见了他。

    两人君臣相得多年，皇帝坐在殿内，垂眸望向云辞，僵持了半晌，他问道：“你，可有话对我说？”

    云辞淡声：“是。”

    皇帝眯了眯眼：“一并都说出来。”

    云辞嗓音温和：“臣还想，十六皇子就快行冠礼了。十皇子的王府，亦要早修早建，再两年，他也该娶王妃了，莫要临时忙乱，使仪典不周……”

    仍然什么也没坦白，只有犹如遗言般的叮嘱。

    皇帝凝他半晌，才道：“朕乏了，想歇了，你去吧。”

    没有刑罚，没有责骂，甚至没有再多一句的问话。

    那人说，你去吧。

    那双桃花眼中再无神采，云辞抬手作礼，深深鞠下：“谢……陛下。”

    ……

    放映会馆灯光再次亮起时，没有人注意到，家属席位最后一排少了两个人。

    容修和劲臣在电影快结束时就离了场。

    从会馆出来上车时，两人一前一后，容修先上了车，劲臣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模样，让容修透过车窗看过去时，无奈地笑了出来。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交往，可每次外出都像在偷-情。

    生怕有记者会在这边，劲臣慌张地坐上车之后，口罩还捂得严实：“谢谢你过来看电影了。”

    容修唇角笑意不减，似在等他接着说。

    劲臣犹豫了一会，歉疚地说：“今晚得和剧组一起回片场，贺岁片拍摄到后期，正是抢时间的时候，明天早晨租借了艺人广场的区域，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回龙庭了。”

    “嗯。”容修点头，“我知道了。”

    辉腾停在车场角落，容修坐在车内，劲臣则在副驾驶，两人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分开这么些日子，每隔两天视频时，两人都有聊不完的话，而在短暂的相聚中，竟然反倒谁也不开口了。

    劲臣偏了偏头，观察身边人的表情。

    车场灯光透过车窗洒进，暖黄的灯光映在英俊的脸上，又被一点阴影遮住眉眼，看不真切。

    劲臣抬手，轻轻碰了碰方向盘上的手背，只碰了一下就离开，“再有一小段时间，就拍完了，拍完马上就回去……”

    听他略带不安的、像是解释的话语，容修笑着打断：“顾老师，经过那十来天的拍摄，我现在也算是半个演员？”

    劲臣有点懵：“……嗯，。”

    “好好拍戏，别胡思乱想，我期待着你的佳作。”容修目光愈发柔和，轻声，“我明白。”

    ——我明白。

    劲臣怔怔地侧头看他，“容哥？”

    容修：“刚才的电影很好看，顾劲臣，你演的很好。”

    许是光线太暗，或是夸奖得太直白，劲臣眼前发晕，隔着恍惚的一层雾看着容修：“您喜欢刚才的电影？”

    “是啊，”容修顿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道，“两个人，除了交往关系的伴侣，相伴到老的爱人，我还希望，还可以是棋逢对手的关系，也可以是高山流水的关系，顾老师很优秀，我也会继续努力，一起加油？”

    爱人，对手，知己。

    容修打算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

    劲臣失神好一会，点头应他：“好。”

    会馆很快就传来嘈杂的动静。

    劲臣戴严实口罩，准备下车，“我得走了，不然一会人多了，”

    容修问：“方维维问你，s大学的艺术节，学长去观赛么？”

    “可能去不了，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劲臣遗憾地说，伸手拉开车门锁，“祝你们有好成绩。”

    容修点头，劲臣打开车门时，他的眼神落在车门外。

    立柱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大字写——

    [禁止宠物入内！]

    容修挑了下眉，望向劲臣偷偷摸摸的身影，扬了扬下巴：“顾老师，小心点，尾巴藏好，别被工作人员发现了。”

    劲臣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