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鸟朝凤图’画得倒是颇有野趣。”
众人还没可怜完顾韫章, 那边又来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顾颜卿。
顾颜卿摇着手中洒金扇, 身上还戴孝。隔着人群, 他看向苏细的目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炙热深意。
对上顾颜卿的目光,苏细立刻就想到了上辈子的事。她浑身一寒,下意识往顾韫章身边靠。
众人先是面色一变, 然后纷纷开始附和顾颜卿的话, 对着苏细一阵吹捧。
“是啊, 这画确是颇有情趣。”
“十分出奇。”
“百年难得一见啊。”
苏细低头,看着这副惨不忍睹的画作,抽了抽唇角。果然这世上比她还厚颜无耻的人多了去了。
苏细神色懒懒不欲接话, 突见站在一旁的苏莞柔以帕掩唇, 似是有些难受。
“姐姐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苏细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格外好听, 她一开口,众人的视线便都到了苏莞柔身上。
苏莞柔面色一僵, 咽下那股恶心感,笑道:“无碍, 只是天太热了, 好像有些中暑。”
“那赶紧唤医士来看看吧, 这中暑可大可小呢。”有郎君一脸关心。
苏莞柔下意识后退一步,单手搭住身旁香雪的胳膊,“有劳郎君关怀,我去休息半刻就好, 失陪了。”话罢,苏莞柔立时转身,“香雪,扶我回去歇歇。”
苏细看着苏莞柔状似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蹙了蹙眉。今日她这位姐姐着实很是奇怪啊。
“听说苏府内有一处芙蓉园不错,嫂嫂可有兴致。”顾颜卿突然开口。
如此突兀而嚣张的搭讪,尤其还是在顾韫章这位正主面前,顾颜卿是完全未将顾韫章放在眼里了。
众人投来八卦的目光。
“娘子不喜芙蓉。”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的顾韫章开口接话。他说话时并未转向顾颜卿,只微微侧头,像是在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苏细。
顾韫章伸手,摸索着替苏细戴上帷帽,然后与顾颜卿道:“二弟,君子爱花,取之有道。”
“我哪里没有道?”顾颜卿神色一冷。
顾韫章转身,面对顾颜卿。他的脸色是淡的,声音也是极缓慢的,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略。
“花已有主,便强取,可是君子所为?”
顾颜卿咬牙,看向顾韫章的眼神阴沉下来,“若我非要取呢?”
“花长了腿,自个儿会选。”苏细凉凉的声音插进来,一瞬时,顾颜卿和顾韫章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立刻消失无踪。
苏细戴正帷帽,斜斜看两人一眼,哼一声,提裙步出凉亭,“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争来争去的,当她是什么死物呢?
美人袅袅而去,身子纤丽,飘飘如仙。众人看的有些痴。
顾韫章转了转手中盲杖,轻笑一声,跟上。
……
回了自家院子,天色已晚,苏细一人呆在屋内,书案上放着三张纸条,分别写着“白面具”、“顾韫章”和“李阳”。
灯色氤氲,苏细抬手,纤细指尖戳着那三张纸条,将“李阳”推到中间,然后又把“白面具”叠到“顾韫章”上。
美人托腮,沉思半刻,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耳朵。
“娘子,怎么还没歇?”养娘的声音远远传来。
苏细拿起那三张纸条,往身旁的小茶炉里头一扔,“就歇了。”
夏日晚间的风也是热的,苏细褪了外衫上榻。夜渐深,她歪着身子卧在竹塌上,身上只盖一层细薄绸被。
“噼里啪啦”,外头不知何时落起了雨,打在窗前翠绿的芭蕉叶上,窸窸窣窣扰得人不得清静。
苏细蹙着秀眉,下意识翻了个身。
周围很静,雨声渐渐远去,苏细似乎听到有人在呻吟。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容貌艳丽至极的美人。只可惜,美人的状态似乎十分不好。
她身上盖着薄被,肚子高高隆起,周身都是浓郁的血腥气,青丝散乱,面色青紫,那只苍白的手努力朝上伸展,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抓住。
苏细瞪大了一双眼,看着面前的场面,她下意识张嘴,想发声,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娘,阿娘……
苏细猛地惊醒,她从竹塌上坐起,耳朵里充斥着奇怪的“嗡嗡”声。她大口喘气,浑身汗湿,面色惨白。
苏细紧紧攥着身上的绸被,心口急速跳动。
“噼里啪啦”,四周雨声淅淅沥沥的渐渐密集起来。苏细的脸越发白了几分。
“娘子,怎么了?”正在外间的养娘听到动静,赶紧点了一盏油灯进来。
苏细苍白着一张小脸,声音干涩异常,她抬眸,眼睛红红地看向养娘,“我,梦到娘亲了。”
养娘听到此话,赶紧上前抱住苏细,轻轻拍她后背,“没事,养娘在呢。”
苏细伏在养娘怀里,双眸怔怔,“养娘,我梦到母亲死的时候了。阿娘的脸,怎么会憋得青紫呢?”
养娘陪着苏细后背的手一顿,“娘子,您方才说什么?”
苏细从养娘怀里出来,坐正身体,“我梦到阿娘的脸憋得青紫。阿娘若是难产去的,脸怎么会憋得青紫呢?”
养娘愣了愣,“娘子,您只是做梦了。”
“不是的,不是的。”苏细怔怔摇头,她绞着自己的手,“一定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苏细推开身上的绸被下竹塌。
“娘子,这么早您干什么去啊?”养娘伸手拉住苏细。
夏日的天亮的早,如今刚至卯时,虽然下着雨,但天色已蒙亮。
苏细轻轻推开养娘的手,神色似有些恍惚,“养娘,备车,我要出门。”
……
一辆青绸马车自院中驶出,往京师城外去。
苏细打了马车帘子,露出半个身体,神色焦灼地催促马车夫,“快点,再快点。”
细雨绵绵,马车一路压水而过,“哗啦啦”的溅出无数水花,一路不停,直来到一茅草屋前。
苏细连伞都没打,径直下了马车往茅草屋内冲去。
养娘急急随在身后,用手中的牡丹纸伞给苏细遮雨。
茅草屋的门被锁上了。
苏细伸手推了推,没推开。她低头,看到旁边有块石头,拿起来就开始砸锁。
“砰砰砰”的声音引来了隔壁不远砖石瓦房里的人。
“哎呦,小娘子又来了?”还是上次那个妇人,看到苏细,面露惊讶,然后笑着打招呼。
苏细身上被雨淋了半身,她声音微哑道:“李婆子呢?”
那中年妇人道:“不巧了,昨日里刚刚去了。昨晚上一卷草席已经扔山里头去了。”
竟已死了。
苏细手中的石头颓然落地。她静站一会,问,“你们把人扔哪了?”
养娘听到这话,面色一白,“娘子,你要干什么啊?这人都去了。”
苏细抿唇,执拗地盯着那中年妇人,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把人扔哪了?”
对上苏细那双黑黝黝的双眸,中年妇人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她下意识后退,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山,“沿着山路就能瞧见……”
苏细转身,提裙往山上去。
雨天路滑,苏细脚上的绣鞋沾满泥泞,身上的衣衫也都湿透了。她没有时间管,只是一味的往上爬,寻找李婆子的身影。
终于,走了一大段路后,苏细看到了一卷草席,包着一个人。
苏细走过去,捡起一根树枝拨开草席,只见里头确是躺着李婆子。
“娘子,这人都死了,您……”
“养娘,你看。”苏细突然打断养娘的话,她将那草席彻底挑开,露出李婆子的身体。
李婆子的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深深的嵌入,如果苏细没看错的话,她应当是被绳子给勒死的。
“哎呦,天老爷啊。”养娘惊叫一声,“娘子,咱们别看了。”
苏细没动,只攥着手里的树枝沉思。一个婆子,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她呢?
“养娘,你说是谁杀的她?”
养娘把苏细从地上扶起来,“娘子,一个婆子,年纪大了难免惹人嫌弃,说不定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苏细摇头。不会的,这李婆子不像是这种人。
那边养娘又道:“就算不是自己死的,她那媳妇不是也看她不顺眼嘛。老奴听说那媳妇可贪图这李婆子的钱财很久了。若非是为了那点子银子,也不会揽下李婆子这个废人照料。”
“说不准是那媳妇为了钱财……”
“不是的。养娘,你看这绳子的勒痕,她定是被人害死的。而且下手的人极稳,半点都没有拖沓,一看就是老手。”
养娘哪里敢看,立时也捂住了苏细的眼睛,“娘子,您到底要做什么呀?”这一大早上的,竟出来寻尸。
苏细伸手握住养娘湿漉的手,露出自己那张沾着雨水的苍白小脸,“养娘,我要为阿娘寻回公道,阿娘定也是被人害死的。”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苏细的视线,也模糊了养娘的视线。
养娘猛地伸手抱住苏细,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娘子啊,小姐已经走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养娘,阿娘走的不安稳。我知道,她走的不安稳,我昨夜梦到她了。她就那么看着我,她要我给她报仇的。”苏细紧紧攥着养娘的衣襟,双眸通红。
养娘伸手擦过苏细的脸,小娘子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养娘一阵揪心的疼,“娘子啊……”
“养娘,我会替阿娘报仇的。”
……
苏细病了,烧得浑身迷糊。
“娘子也真是的,一大早上出门去爬山,还淋了雨,这能不病嘛。”素弯不知苏细与养娘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了,只看着苏细那张烧得坨红的小脸,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唱星小心翼翼地端了刚刚煎好的苦药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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