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横梁,可以看到交错相间的青色瓦片,有一处是他拆惯了的,较其他地方松动。
或者该提醒她,得空的时候找人来修修,雨若急了恐怕会漏雨。
眼角扫过罗汉榻上的喜帕,鲜艳的大红色,绣着喜结连理的图样。这样耀目的红色刺得他眼疼,辛大人别开了眼。
心思转了几转,终于沉声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以后不会再来找你。”
易楚双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辛大人离她远远地站定,背过身,“易齐的事,你还想知道吗?”
易楚轻轻“嗯”了声。
“她跟你并非一母同胞……”
易楚已有所怀疑,并没太多惊讶。
“她的生母姓吴,原是荣郡王家一名姬妾,十四年前离开郡王府。走投无路之际,被你爹娘收留,那时你还不满周岁,你娘还健在。八个月后,吴氏生了易齐……”
“八个月?”易楚喃喃低语,“可阿齐并非早产儿,她的父亲是荣郡王?”
“不一定,”辛大人回过头,耐心地解释,“郡王按制有一个郡王妃,两名侧妃,这是上玉牒的,其余妾或者姬妾都不能上玉牒,郡王府若有客人留宿,有时候也会让姬妾陪宿……为了王室血脉清白,通常姬妾不允许生儿育女,即便有孕也必须要落胎。”
易楚讶然,随即想到吴氏或许是为了生下易齐才离开了郡王府,而父亲向来仁慈宽厚不会见死不救,收留她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正踯躅着,听辛大人续道,“你娘过世后不到半年,吴氏去了河间府,四年前重回京都,开了家妓院,叫知恩楼,就在不远的坛子胡同。差不多两年前,吴氏与易齐开始相认,一直都断断续续地见面。她们见面的地方在三条胡同尽里头的宅子……庙会前,她们见过好几次。”
易楚咬唇不语,以往纠缠不解的谜团渐渐变得脉络分明。
就是两年前,易齐突然对衣着打扮开了窍,懂得鹅黄配柳绿,真紫衬青灰,不同的衣衫搭配不同的发式,佩戴不同颜色大小的绢花。
还有来路不明的海天霞色绢纱、遇水不化的螺子黛、通体碧柳的玉镯子……应该都是吴氏送的。
她们俩一起长大,基本上无话不说,可她将自己瞒得死死的,半点口风都不漏。
是怕自己知道她有个当老鸨的娘?
换作自己,恐怕也很难说出口。
还有庙会上,易齐怪异的举止,她是想引起荣郡王的注意,想偷偷地见他一面?
别人不知道吴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可吴氏定然清楚。
或者,易齐已经知道荣郡王就是她的父亲,急着想过去,才不小心冲撞了自己。
难怪易齐生病时一个劲地说她不是有意的。
易楚心里酸酸的,开始心疼易齐。
有秘密憋在心里不能跟别人诉说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尤其易齐是关于她的爹娘。
相较之下,自己已是幸运,虽然娘亲不在了,但父亲却是天下最体贴最知心的好父亲。
而易齐,娘无法相认,她爹……荣郡王会认她吗?
许是灯油燃尽,火苗晃悠一下,无声无息地灭了。
静夜里,门外的落雨声格外清晰,滴滴答答,无休无止。
易楚轻叹口气,摸索着去寻火折子,冷不防撞上一个人,她正要闪开,那人却伸手揽住她的腰际,往怀里送。
“你……放手!”易楚一惊之下尖叫出声,很快回过神,挣扎着掰他的手。
辛大人却不放开,手愈加收紧,将她牢牢地箍在胸前。他的唇慢慢下移,温热的气息扑进她耳际,声音低却清晰,“阿楚,你记住,我姓杜,名叫杜仲,杜甫的杜,仲尼的仲……如果有天我死了,至少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易楚骤然失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