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喝了一大口,像是有点渴了。
辛大人殷勤地续满茶盅,脸上露出苦恼的样子,“有件难事,想请老太太帮个忙。”
卫氏爽快地答应,“有事只管开口,只要婶子能做到,绝对不推辞。”
辛大人便感激地说:“我开这面馆已经四五年工夫了,生意一直不好不坏。现在店里共做五种汤面,想请老太太尝尝口味如何,顺带提点意见。”
卫氏毫不犹豫地开口,“这点小事,婶子能帮忙。”
易楚站在卫氏身后,嘴角撇了撇,这是糊弄孩子呢,想请老太太吃面直说就是,还非得曲里拐弯的。
不多时,大勇端着只硕大的托盘晃悠悠地过来,将五只大海碗一字排开,摆在卫氏面前。
易楚心里一惊,敢情是来真的。
辛大人一一介绍,“这是素汤面,这是爆鳝面、海鲜面……”
卫氏挑一筷子面,喝一口汤,然后换另一碗面。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男子,看到卫氏面前的海碗,眼珠子瞪了瞪,扫一眼卫氏,瞧一眼面,又扫一眼卫氏,转身出去了。
片刻工夫,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嘟囔,“挑来挑去就选了这家面馆,汤面能吃出什么花来?”话音未落,视线落在卫氏跟前,惊奇地“咦”了声,“老太太,您一人吃五碗,胃口真好,这面真有那么好吃……店家也是,不能只顾着赚钱,要是给人撑坏了……”
易楚瞧瞧干瘦的卫氏,又瞧瞧一溜五只大海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不由抬头展颜一笑。
笑容打心底透出来,犹如天边骄阳,晃花了辛大人的眼,也晃花了走马行商的汉子。
齐刷刷六七双眼睛均盯在易楚脸上,便有人笑道:“小娘子生得真是美貌,可曾定了亲?若是没有,跟爷走吧,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但凡走南闯北的客商,大都拉帮结伙地同行,而且雇着五六个彪悍的护卫,走到哪里呼啦啦一群,胆气也壮。
又见卫氏跟易楚的衣着打扮,已知是贫寒人家出来的,遂不忌讳,开口调笑。
另一人跟着道:“咱们张爷是太原有名的皮货商,跟着他,吃穿不愁,伺候好了赏你两件皮裘,一辈子也够了。”伸手便要拉扯易楚。
易楚窘得脸色紫红。
辛大人将她护在身后,柔声道:“你跟老太太先到书房坐会儿,回头我去找你。”
易楚点点头,扶着卫氏往后头走。
先前的张爷忙喊道:“小娘子别走啊,陪爷吃了面再说。”
辛大人目送着易楚两人消失在帘子后面,霍然转过身来,先前的平凡淡漠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冷寒之气。
辛大人目光盯着张爷,“是你想要吃面?”
张爷被这目光盯得心头发毛,却仍是梗着脖子强硬道:“是爷又如何?”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头,温热油腻的面汤当头兜了下来,热乎乎的,顺着脖子钻进衣领里。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这人动作太快,快到他们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张爷就被拎了过去。
辛大人单手扼住张爷,侧头扫一眼旁边诸人,又问:“还有谁想吃面?”
适才那个帮腔之人小声道:“咱们几个一起上,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几人各自从怀里掏出短刀、匕首等防身之物,还有的拎起长凳,个个摆起了架势。
辛大人早将几人的动作看在眼里,轻蔑地笑了笑。
一直在打瞌睡的掌柜,突然睁开了眼,起身关上门,乐呵呵地说:“我怕吓到路人,不妨碍你们。”说完仍坐回原处。
大勇悄悄撸起袖子,掌柜瞪他一眼,“别碍事,要是脸上带了伤,怎么招徕客人?”
大勇不甘心地退回去。
掌柜眯缝着眼,开始打起呼噜来。
帮腔之人见状心头颤了颤,硬着头皮招呼,“上!”
几人早有默契地围成圆圈冲了过去。
只听噼里啪啦当里当啷,与此同时,灶间响起“咚咚”的剁肉声,几乎掩盖了面馆里打斗的声音。
易楚躲在帘子后面听得提心吊胆。
她将卫氏送进书房后,终是不放心,又掂着脚尖悄悄走到面馆门口,可看又不敢看,听也听不出什么。
易楚心急如焚,攥着拳头来回踱步。
好在,只过了片刻,医馆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紧接着门帘被撩开,有淡淡的艾草香味沁入鼻端。
易楚深吸口气,仔细辨了辨,只是艾香,并无血腥气。
辛大人悄悄揽了她的腰身一下,极快地松开,“不用担心,我就是跟他们讲了讲道理,没动手。”
确实没动手,他动的是……脚!
易楚脸色红了红,外祖母还在书房,隔着窗棂就能看见,他竟然也敢动手动脚。
辛大人却恍若无事般笑了笑,“进去瞧瞧老太太。”
卫氏坐在书案前,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面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
易楚心底沉了沉,该不会真的被外祖母瞧见了吧?
辛大人温和地问:“那些人已经走了,老太太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
卫氏不冷不热地说:“改天吧,家里还有两个爷们等着回去做饭。”
“也好,”辛大人笑笑,“我让大勇送你们回去。”
卫氏推辞道:“不用,离得不远,坐了这会子已经歇过来了。”言语间,明显不如刚进门那般热络。
辛大人并不勉强,亲自撩起帘子,送卫氏往外走。
面馆桌椅板凳摆得非常整齐,跟先前并无二致。
掌柜依然在台面后头打瞌睡,大勇肩上搭着白棉布,在门口热情地吆喝,“汤面、热汤面,三文钱一大碗。”
就好像半刻钟之前,这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可易楚还是眼尖地在地上看到了好几块木屑。
应该是从砸坏桌椅掉下来的。
从他们回书房再出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这短短的工夫,也不知是谁收拾的,手脚倒利索。
易楚思忖着,抬眼瞧了瞧站在面馆门口的辛大人,无意中瞥见荣大婶正从街对面经过。
蓦地想起胡玫说过的话,她命相不好,幼时克母,长大克夫。荣盛之所以身体不好,之所以闹出丑事,都是被她克的。
适才在面馆,又是因她才给辛大人惹来麻烦。
是不是,她真的是命硬之人,谁跟她走得近,就会克到谁?
辛大人本就干得是刀口上舔血的差事,要是再被她克着,岂不是更加危险。
想起这些,易楚心头越发恐慌,脚步不由地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