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明威将军的长子?”吴峰原本很是笃定,可看到辛大人安之若素的态度,话到最后又带了些犹豫。
辛大人不动声色地让大勇沏了壶茶过来。
吴峰仔细打量着,越看越像,压低声儿问:“到底是不是?”
辛大人啜口茶,闲闲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父亲?”
这就算是默认了。
“他奶奶的!”吴峰猛拍一下大腿,又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这个猪脑子,我早该猜出来的,难怪你那么关注杜家……”
明威将军常年戍边,回京都的次数屈指可数,待得时间也短,除去在家里侍奉长辈陪伴妻儿,极少出门。
故此,他声名虽盛,但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吴峰也只见过一次。
当年吴峰才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爱惹祸的年纪。
有天带着小厮在街上闲逛,看到路旁拴着匹毛发油亮的枣红马。吴峰顽劣心起,想上前揪根马尾,谁知枣红马很警觉,见有人靠近,撅起蹄子就踢,吴峰急忙躲避,却被石子绊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马蹄子踹到,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拉起来,逃过了一劫。
那人高大颀长,浓密的黑眉下一双深眸炯炯有神,虽然穿着普通的鸦青色长衫,可周身凌厉的气势,让吴峰这个乳臭小儿都能察觉到。
他听到有人叫他杜将军。
杜将军说,马越是神骏性子越烈,只有驯服它的主人才能靠近。
还捏捏他的手和肩膀说,根骨不错,是个习武的料子。
又问他以后愿不愿意带兵打仗。
吴峰记得自己响亮地回答,愿意。
杜将军笑道,先学好功夫,到时候去西北边关找他。
回家后跟父亲提起此事,吴峰才知道杜将军就是令鞑靼人闻风丧胆的明威将军。
从那天起,吴峰缠着父亲给自己请了个教授武功的师傅。虽然开始习武时已经十岁,错过了最佳年龄,但正如明威将军所言,他根骨好,功夫一日千里,连师傅都称赞不已。
只是,不等他学成,就传来明威将军贪墨军饷倒卖粮草,客死他乡的消息。
吴峰一直不相信,曾教导他卫国戍边的将军会克扣士兵粮饷。
再次看到记忆中那双浓黑的眉,那张清俊却英武的脸,吴峰猛地又拍了下脑门,“将军是被冤枉的,对不对?赵镜已经供认,江南征收的军粮在押运途中就已经掺杂了陈米,而承运那批军粮的就是扬州漕帮的人。”
辛大人并未否认。
以往从江南等地收上来的新米,在运往西北军中的途中,总会被军中将领换上一批陈米,只要不掺杂得过分,并不耽搁士兵食用。
而倒卖新米赚得的银两就用来抚恤战死士兵的家眷或者贴补家境困难的士兵。
明威将军当然清楚部下的所作所为,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
十二年前,赵镜已经任职户部侍郎,他串通了漕帮,在运输新米的途中已经掺杂了大量陈米,等军中将领再次换米时,就吃出了人命。
有人便理直气壮地将军中换粮的事捅了出来,士兵自然群情激奋,加上有人居中挑唆,使得军心大乱。
更有三位将领联名上书,指认明威将军克扣粮饷苛待士兵。
值此动荡之际,鞑靼人趁机入侵,明威将军大败。
景德帝震怒,派督军王振日夜兼程赶往西北,西北军十二位高级将领尽数免职,或斩杀或入狱。
彼时,五皇子还健在,因聪敏机智常受景德帝夸赞。
赵镜在罂粟的折磨下,招供了更换粮米的事实,也供出指使他行事的人是一个姓安的太监。
安太监是皇后所在的宁寿宫里伺候的。
可惜八年前因伺候不力被烂棍打死,早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就是活着又能怎样,皇后完全可以说是安太监财迷心窍,假传懿旨。
辛大人掌握的证据已能替父亲翻案,却不能手刃仇人,他不甘心,所以还得忍也得等,一直等到仇人势败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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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是易郎中的生辰,辛大人一早送来贺礼来,是方雕刻着荷叶青蛙的易水砚。荷叶青翠碧柳,上面还缀着两颗黄豆粒大小露珠,仿佛不小心碰到了露珠就要滚下来一般。
易郎中爱不释手,当下取来墨锭试砚,一试之下更是欢喜,“果然是名砚,发墨快且不伤毫,墨汁流润,难得,难得。”
又显摆给卫珂看。
卫珂转身告诉了易楚,“外甥女婿真会拍马屁,姐夫乐得快合不拢嘴了。”
易楚莞尔。
父亲骨子里仍是读书人,辛大人送他笔墨纸砚等物,就如同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父亲万万舍不得推拒的。
虽是易郎中生辰,辛大人却未厚此薄彼,给卫氏送了个桃木雕成的寿星翁拐杖,给卫珂送了一匣子四锭徽墨,给易楚的也是只匣子。
易楚打开瞧了眼,也以为是真石榴,正要剥粒石榴籽尝尝,触手冰凉,才发现是羊脂玉雕刻成的,顿时惊叹不已。
猛地又想起石榴的寓意,多子多福,面上一红,猛地合上了匣子。
卫珂好奇心起,问道:“我这是一匣子徽墨,你的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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