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陪嫁,老辈传下来的东西,娘一直舍不得戴,怕弄坏,也怕丢,所以一天要看个好几次,别人更是碰都别碰一下,现在她舍得当掉她的心爱之物,我们家已经山穷水尽了。
我揣好镯子,换上了婶婶上个月送给我的半新小袄,挎了竹篮就上了街,来到常常光顾的当铺,我把手镯递给管事,他拿在手里细看了几眼,伸出一把手,说:“五两,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再多给点吧,镯子是祖传的呢。”
“祖传?来这儿的都说是祖传,可那也不行,得按规矩来,你当就当,不当拿走吧。”
临来前娘和我说过,这个东西至少也能当个七两,我把镯子拿了回来,准备再换一家试试,总之多当一两是一两,一两银子,够我们家半年的吃喝用度了。
“小娘子,怎么出街啦,来当东西呀?”我正要走,门口进来一个皮色黝黑,眼状如鼠的瘦高个儿男人。当铺的掌柜见了,连忙跑过去向他作揖。
“这不是吴世倾吴爷吗?,您怎么来了,小的给您行礼啦。”
我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吴世倾的大名叫吴贵,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泼皮,原本只是一个有些家财的纨绔子弟,后来他的姐姐被续弦给当今宰相做了正妻,一人得道,一家子鸡犬升天,吴贵跟着沾光做了个京官,此后更是越发的嚣张跋扈,做下不少欺男霸女的勾当,人们对他敢怒而不敢言,暗地里叫他吴鬼。
吴贵一脸猥琐的盯着我,眼睛珠子咕噜噜的转,我不欲理他,低下头想从他旁边穿过去,却又被他闪过来挡住了。
“别急着走嘛,跟哥哥说,是不是家里缺钱了,只要你跟了哥哥我,哥哥就保管你们一家吃喝不愁。”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下意识的惊恐地看向掌柜,他看了看我,低下头走到一边算账去了。突然吴贵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放开我。”我像被箩筐敷住的受惊的麻雀扑腾着挣脱他的手,夺门而逃,刚跑出几步,却又被两个人抓住。
“别跑啊,哥哥带你快活去。”说完我的嘴上就被堵了一团布,“赵三儿,你小子木头杆子啊,还不快把马车拉过来。”
说话当儿,马车就被拉了来,我拼命扑腾着,反抗着,叫赵三的索性一把将我扛了起来,仍到车上。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身穿华服,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赶了过来,吴贵见了他连忙作揖道:“臣给六王爷请安。”
“吴贵,你老毛病又犯了,强抢民女,你不要命了吗?”
“王爷,冤枉啊,咳,也不怕您笑话,这是我府里新纳的小妾,和臣闹别扭呢,就跑出来了。”
趁着两人不备,我冲下马车去拜倒在六王爷前面,求他救我,吴贵自知理亏,慌忙跪下求饶,六王爷挥了挥手,训斥道:“看在丞相面子上暂且饶你,如果再敢这样,一定不饶你,回去闭门思过吧。”
“是,是,一定。”吴贵带着手下人鼠窜了。
“谢谢您,王爷,”我满怀感激的磕下头去,六王爷把我扶起来,说:“小姑娘,以后可不要再一个人出门了,世道不太平的。”
“是。”
“你家在哪儿,我让人送你一截儿。”
“不用的,很近,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你路上小心。”
我又对他深深的福了一福,转身一口气跑回了家,回来后才发觉,要做都事情一样也没做成,篮子也忘在了大街上,经历了这么一档子噩梦般的事,恐惧,心烦,搅得我透不过气来,更没有力气勇气上街拿回篮子了。
我木然地回到娘的住处,把镯子搁在桌上就走了出来,娘问了我几句话,我也没听清,她察觉到我的异样,赶紧追了来,拉住我反复地问我怎么了,我嗓子里像堵了棉花,说不出来,也不能说,这么丢人的事情,让人知道我还怎么见人,我没理会她,跑回了自己屋,蒙在被子里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娘找来婶婶,婶婶看看我的样子,惊恐道:“凝丫……。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一听呜呜的哭起来,婶婶又着急地一再问我,我才呜咽着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婶婶听罢双手合十地不断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娘把这件事又告诉了爹,爹吸了口烟锅,缓缓道:“人家救了咱们凝丫,得好好地去六王爷府上登门道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