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魏都头说,就因为从代州出发的时候,他收到一把从邺都寄去的红豆。”
***
李延思拍了拍萧铎房间的门,语重心长地劝道:“军使,您背上的伤要换药,让医士进去吧?”
“不想死就进来。”萧铎冷冷地回了一句。
原本跟在李延思身后的医士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用眼神很坚定地告诉李延思,他还不想死。
李延思觉得自己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婆子,偏偏那人根本就不领情。现在这个耍小性的男人,哪还有半点萧铎的样子?自己当初可是被这个男人的一句话给骗来的。
十多年前,李延思已经进士及第,官拜秘书郎,名满天下。因为与当时的中原之主政见不合,便辞官回家,一心读书,从此不欲再过问世事。他还记得那个风雪之夜,萧铎第一次上门来拜访,请他出山相助。
在这之前,也有很多人来请过他,许以金银财帛,高官厚禄。萧铎却说,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他愿意一生以国士之礼待之。
李延思觉得这样的自信简直不可思议。国士之礼,是只有君王才说得出的许诺。他看着那个穿着盔甲,风雪落满身的少年,鬼使神差地请他进了茅屋。后来便做了他的谋士,他的节度掌书记,他的邺都副留守。李延思不知道萧铎这一生的顶点会在哪里,但萧铎的确信守承诺,一直委以重任,每次出征,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这种心情大约便是,士为知己者死吧。
“茂先,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周嘉敏也上前拍了拍门。
屋内安静了片刻,周嘉敏几乎以为没有希望了,却听到萧铎忽然开口:“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嘉敏松了口气,看了旁边的李延思一眼,颇有几分得意地推门进去。
萧铎坐在桌子旁边,手臂搭在桌沿。屋内并不十分光亮,窗户关得很严,他的半边脸光影照不到,看不清神情。气氛也不是周嘉敏想的那般缱倦缠绵,反而有几分审案般的庄严肃穆。这一刻她发觉,这个男人真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铎了。
她再也不能俯视小瞧这个男人,而必须仰视于他了。这种转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却又暗自欢喜。她从小出生优渥,自视甚高。才情,容貌,样样都在姐姐之上,仰慕她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她一直在等的,不过就是一个能够让她彻底仰望的男子。
“茂先,你怎么不去床上躺着?”周嘉敏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无论如何,他肯放自己进来,就代表自己是特别的。毕竟连李延思都被挡在外面了。
“敏敏。”萧铎直视她的眼睛,“我已不再等你了。”
周嘉敏的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萧铎站起来,周嘉敏只到他的肩膀。他们认识的时候,个头没有差这么多,还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记忆中,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偷看这个女孩。渐渐地变成想多看她几眼,想同她在一起,想把自己那些平凡又渺小的愿望一个个说给她听。
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他在同龄人那里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她是挣扎在黑暗中的他,渴望抓住的一丝光明,是微不足道的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美梦。他不否认,对她付出过最初最纯粹的感情,但时过境迁,那个不够好的自己,因为得不到她的回应而惊慌卑微的自己,再也不复存在。
周嘉敏吸了下鼻子,又笑起来:“茂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至少算是朋友吧?我对你,完全是出于一个老友的关心。”
萧铎转身道:“那就保持朋友之间的距离。你知道因着往昔的情分,我对你的所为不会真的计较,也没办法对你做到视而不见。但不要去招惹韦姌。”他伸手推开窗子,外面的风一下子吹灌进来,身上疼痛疲惫的感觉被吹散了许多。他背对她站着,身姿挺拔如松:“她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周嘉敏原本想好的说辞,在这句话面前,变得支离破碎。他爱上了那个女人,他警告自己不要踩到他的底线。那么所有的解释,掩饰都变得可笑。
她抬起头,笑容如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好好保重身体,我跟霍元霍甲他们先回京城了。代我向老夫人和成璋他们问好。”说完,便径自推门出去了。
直到无人的地方,她才趴在墙上低泣。在人前,她不能低下头,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的人生,从没有输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