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些话说,但当理查德·梅森触及到那双清明且冷锐的暗金色双眸时,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之中没有不在乎、没有故意摆出来的冷淡和回避,蜜色肌肤的女士坦白地看着他,直率、狂妄,带着几分英国人不会拥有的野性——这是一双理查德·梅森一度非常、非常的熟悉的眼睛。
恍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言语说明,没有多余解释,更无须倾诉衷肠,理查德·梅森只是注视着这双眼睛,因伯莎主动上前而有些激动的情绪一寸又一寸的平复下来。
梦境成真,可作为兄长,却反而极其放松。
他缓缓扬起一个笑容。
“你不去吗,马普尔小姐……啊,抱歉,”理查德回答,“应该是泰晤士夫人。”
“无所谓啊。”
伯莎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想结婚就结婚,想不结就不结,哪里还用得到这些东西?”
理查德释怀说:“也是。”
接着二人之间陷入了并尴尬的沉默。
伯莎和他的视线同样转到了简和罗切斯特身上。
良久之后,理查德主动打破寂静:“恭喜你脱离苦海。”
伯莎欣然回应:“谢谢。”
“我能……呃,我能不能,”理查德顿了顿,“请你和福尔摩斯先生来我家做客?只是……作为朋友。”
伯莎再次转头看向身畔的理查德·梅森。
迎上对方期待的神情,她笑了笑,坦然道:“当然,为什么不?”
***
当天简和罗切斯特——主要是简的极力挽留下,伯莎和迈克罗夫特在爱先生的庄园里留宿。
晚餐过后,伯莎走出庄园。
离开花园后,落入眼帘的是璀璨星空和空旷的草地,在伦敦,你绝对见不到这般繁星点点和绿意盎然。
穿越之前的伯莎也是位城市住户,穿越之后又没在桑菲尔德庄园逗留多久,导致她都不记得上次见到这样的自然风光是什么时候了。
伯莎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声响,纵然不回头,她也知道来者是谁。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手中拿着一件女士外套,他礼貌地递给伯莎:“小心着凉。“
“谢谢。”
出言道谢,伯莎却没有动,而是歪过头,近乎撒娇道:“你为我披上。”
迈克罗夫特一笑:“我的荣幸。”
绅士抖开外套,轻轻放置于伯莎的肩头。
她拢了拢衣角,干燥且温暖的布料一下子笼罩住了伯莎——来之前,迈克罗夫特把它放在壁炉附近烤过。
伯莎顿时莞尔。
“麻烦结束了就是轻松,”她说,“乡下感觉也不错,我都有点喜欢这份安宁了。”
“是吗?”
迈克罗夫特玩笑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喜爱大概只会维持三天。”
伯莎认真点头:“你说得对。说不定连三天也没有。”
她若是喜欢平静的生活,早就拿着罗切斯特归还的嫁妆出国买地了,又怎么会投身伦敦这个大污水坑。
“还得感谢你,迈克,”伯莎说,“若非你执意追查真理学会,我也捞不到这么多便宜,更不会在伦敦站稳脚跟。”
“这你可就谦虚了,伯莎。”
迈克罗夫特却不受这份夸赞:“是我承蒙你伸以援手,帮我从中解决了不少麻烦。”
又来了,还商业互吹呢?
伯莎忍俊不禁。
她转过头,看向身畔的男人。
“是呀,”她言笑晏晏,“看来下一步合作,也是可以的。”
四目相对,不用任何言语,迈克罗夫特心领神会。
夜幕之下,高大挺拔的绅士稍稍再次向前一步,二人之间只剩半步距离。
迈克罗夫特慢吞吞地开口:“我亦如此作想,伯莎。”
“所以?”
“所以。”
剩下的话语,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选择用行动表达。
他从自己的西装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方寸大小,只是用黑丝绒布料包裹住身躯,看上去平平无奇。
迈克罗夫特打开盒子,上面放着的是两枚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
“原本是想赶个流行,”他还是那副不急不缓、胸有成竹的口吻,“学习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的风尚,购置一枚奢华且繁复的订婚戒指。但转念一想,那般风格理应不是你的喜好。”
确实不是,伯莎从来就不是走形式主义的人。
但他这么信誓旦旦,伯莎偏生要出口刁难:“可是,没哪位女士不想要带着大颗宝石的订婚戒指啊,迈克。”
迈克罗夫特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而后故作认真道:“说得有道理,不如今日就暂且按下此事——”
伯莎:“……”哪有求婚还反悔的?!
她立刻伸手拿过戒指盒。
“算了,”伯莎挑了挑眉,“你工资就那么丁点,还是不为难你,就……就给你个机会,好好攒钱购置下一步的戒指吧。”
“你可真是大度,伯莎。”
迈克罗夫特笑出声。
他从她掌心的黑丝绒珠宝盒中拿出其中一枚戒指,然后轻轻翻转手腕,反握住伯莎的掌心。
珠宝盒为止翻转,和伯莎的手掌一同落在男人的手上。
“我可以吗?”绅士礼貌征求意见。
“当然。”
女郎弯了弯眼角,看似矜持地同意了。
戒指推入伯莎纤细的手指,她微微抬头,再次对上迈克罗夫特的视线。
“现在,”她用沙哑的声线低声开口,“你可以亲吻你的未婚妻了。”
迈克罗夫特恭敬不如从命。
夜风微微吹过绿意盎然的草坪,发出窸窣声响。
在繁星见证之下,他俯下身,在她的唇瓣上落下虔诚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