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婵所说记录下来。
司岂本来陷在沉思之中,闻言又抬起了头,深邃的眼眸亮了亮,似乎有了几分兴致。
纪婵看完尸体表面,刀子探进腹腔,打开小肠,检查一番,又道:“食糜到达十二指肠,,说明死者在用餐后一个到一个半时辰内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日黄昏甲夜,酉时到戌时之间。”
“腹部脏器没有其他问题。”
她这个说法其实跟王虎一致,只是比前者精致些。
司岂笑笑,又低下了头。
看完腹腔,纪婵取出勘察箱里的解剖刀,在王虎骤然亮起的目光中,划开死者的胸腔,切开软骨,换脏器刀,取出肺部和心脏。
“肺部无溺液,心脏无出血点,不是溺死也不是勒死和扼死。”纪婵再换解剖刀,打开心脏,对着明亮的灯火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又道,“心脏比常人大,此人大概死于突发性心疾。”
“哦?”王虎不服,“此判断有何依据?”
纪婵笑了笑,这要如何解释,她能说:这个说了你也不懂,此人先天性室间隔有缺损吗?
“结果就是这样。”她一边说,一边翻转尸体,打开肛、门处,用止血钳拉开肛、门皱襞,又取出一根棉签往里探了探,拿出来的棉签上沾满了白色液体,说道:“肛、门呈漏斗状,括约肌松弛,肛、门皱襞消失,直肠内有男子米青液体,死者是个断袖。”
“这话又是何意?”王虎有些茫然,随后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何为米青液,何为十二指肠,何为括约肌松弛,何为肛、门皱襞消失?这些词是哪里来的,纪先生师承何人?”
“恩师早已仙去,就不提了吧。”纪婵直起腰,问正在记录的年轻小吏,“小马,记完了吗,不要有疏漏。”小马叫马则,经常帮纪婵做尸格的填写和整理工作,对她的现代用词颇为熟悉。
小马还在写,回道:“虽没写完,但我都记住了,纪先生无需担心。”
王虎走上前来,看看纪婵的止血钳,又看看死者的肛、门,仍是不明所以,只好求救地看向司岂。
司岂面无表情,他不是朱子青,对纪婵没有任何了解,更是听不懂她说的尸检词汇,对她的判断只是将信将疑。
信,是因为朱子青相信,他审过襄县的案卷,朱子青的任期内,没有疑案。
不信,是因为纪婵太过年轻,说出来的东西匪夷所思,无法置信。
他说道:“纪先生……”
纪婵打断了他,说道:“请司大人让在下讲完,然后在下再一一回答司大人的问题。”
朱子青知道她的习惯,点了点头,“司大人,让纪先生说完吧。”
司岂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婵道:“死者死于意外,非是他杀。”
王虎忍不住插嘴道:“凶手给死者下了蒙汗药,怎会不是他杀?
纪婵笑了笑,端起盛着食糜的碗,“并不是蒙汗药,应该是五、石散,你之所以只看到白色粉末,是因为其他颜色的粉末在食糜中不好分辨。”
“死者服用后五、石散极度兴奋,与人苟合时,恰逢心疾发作,所以死亡。”
“死者死在晚饭后,又立刻遭到分尸,说明分尸者有独立的院落,且保证不能被人发现。冬季天黑的早,那个时辰无论襄县和京城之人,都无法抵达抛尸处。因而,吉安镇附近的庄子可能性更大。”
“在下大胆猜测,分尸者可能与司大人有旧,并知晓司大人回京,此乃挑衅。”
有旧,是句客套话,真实意义是有仇。
那么,与司岂有仇,好男风,又在襄县有庄子的人是谁呢?
司岂一震,看向朱子青,二人异口同声道:“任飞羽?”
纪婵歪了歪头,不置可否,开始动手收拾放在解剖台上的解剖工具。
王虎眼馋地看着她的解剖刀,厚着脸皮说道:“纪先生,这把刀……”
司岂一摆手,示意王虎不要说话,问纪婵:“具体说说吧。”
纪婵点点头,也是,总不能她随便说几个人家听不懂的名词,就去抓一个四品大员的仇家吧。
她从死者腹腔里掏出一小截肠子,“食物下咽后,进入胃里,经胃消化后,不同食物进入十二指肠的时间不同,这个说来话长,日后再行赘述。”
说到这里,纪婵把肠子塞回腹腔,整理好,再道:“米青液就是男子元阳,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吧。肛、门处的异常是长期遭受侵犯所致,肛、门括约肌松弛能从表面看出来,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仔细看一看,与正常尸体比对一下。”
她这话说得不太明白,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男人们登时觉得屁股某处变得凉飕飕的。
知道纪婵是女人的同僚们更是觉得此女生猛无比,不敢直视,纷纷别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