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堂一向戒备森严;而内堂只住着杨妈妈和侍候杨妈妈的小丫鬟小露,白知县那边的女眷和丫鬟常常过去串门,所以内堂有些松懈。
丁小四没说那么透,不过赵青一下子就明白了:楼沁是杨妈妈放进后堂的。
赵青没有说话,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半日方道:“让小五去请杨妈妈过来。”杨妈妈是他的奶娘,对他有照料之恩,他自觉对杨妈妈有养老送终的义务,因此到哪里都带上杨妈妈,也很少限制杨妈妈,只希望杨妈妈的晚年能过得安乐。
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午饭是秋娟做的,很是美味,杨妈妈中午吃得太饱,正歪在堂屋的锦榻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以前赵青不在东厅的话,她是连饭都不做的,情愿自己也饿一顿;如今有了秋娟帮忙,她可算是吃了一顿安逸午饭。
秋娟上午又过来送了她一对金花,还说已经自赎自身,是自由身了,因为仰慕赵大人风采,她愿意一分银钱不拿留在县衙内宅帮忙。
杨妈妈听了,觉得又便宜不占是傻子,便把秋娟安置在了后堂灶上——因为赵青太过谨慎,茶饭一向都由她弄。
现今有了秋娟,不管事烧茶还是做饭,都可以让秋娟去做,她老人家终于可以歇歇了。
她正在想着如何帮秋娟关说,听丁小五说赵青请她过去,不由乐了:“哟,我也正要去见咱们大人呢!”
丁小五觑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跟着丁小五去外堂的时候,杨妈妈趁机低声问丁小五:“大人想娶孙家沟那个孙大姑娘,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小五默然不语。
杨妈妈便猜测道:“一定是真的。我上次可听见咱们大人吩咐你小四哥哥去买成匹的大红遍地金罗和大红缎子,说是要往孙家沟送。”
她撇了撇嘴,道:“侯爷还没与大人分家,咱们大人手上又没几两私房银子,为何要对那孙大姑娘那么好?她若是出不起嫁妆,就不要嫁咱们大人好了!”
丁小五嘴很严,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把杨妈妈领到了外堂。
杨妈妈一进去,正在回事的丁小四便拉了付春恒一下,俩人一起出去了。
看了一眼凝神端坐在书案后的赵青,杨妈妈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凝滞,笑嘻嘻道:“阿青,我正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呢!”
赵青垂下眼帘,端起茶盏淡淡道:“妈妈说吧。”
杨妈妈笑道:“白知县不是要去陈留县上任了么,他们家有几个本地丫鬟,不太想背井离乡,有的就来寻我的路子,想继续留在县衙内宅侍候……”
赵青抬头打断了杨妈妈:“妈妈,我这里不需要进人。”
杨妈妈觑了他一眼,情知赵青看着柔和,其实性子刚烈,便不敢再提了,转变话题道:“阿青,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赵青原本拿起茶盏要喝了,闻言放下茶盏,沉声道:“妈妈,上午时是你放楼沁进来的?”
杨妈妈:“楼沁?是白知县的那个小门子么?怎么了?”上午白知县身边的小门子楼沁给她送了一匣子点心,送完点心他为了抄近路就从她那儿直接去了东厅外堂。
赵青懒得多说,沉思片刻后道:“妈妈年纪大了,该荣养了,我派丁小四送您回东京侯府吧!”
杨妈妈闻言急了,跳了起来大声道:“阿青,你到底受谁挑拨了?是不是那个孙大姑娘!”
赵青不想再说,叫了声“小五”。
丁小五忙上前拽住了杨妈妈:“妈妈,别闹了,此事下去我和您老人家说!”
杨妈妈被丁小五拽了下去。
赵青看着杨妈妈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他生活在一个煊赫一时的大家族,却每每觉得孤独,因此很珍惜身边的人,没想到杨妈妈是第一个离开的。
赵青端起了茶盏要喝,却现不知何时茶已经凉了,不过他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丁小五把杨妈妈拉到廊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说了一遍,又道:“大人震怒,我四哥现正和付春恒在排查内宅呢,您老人家何必又去触这个霉头?不如先随我四哥回京城侯府荣养,等大人气平了再做打算……”
杨妈妈听了,脸都吓白了——她把秋娟安排在了灶上,今日的茶水饭食都是秋娟收拾整理的!
她心脏剧跳,忙转身冲进外堂:“阿青,茶水、茶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