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小的宫女,这宫中成百上千的宫女,少一个盼夏,着实微不足道。
“那你还明知故犯?”
听着赵斐淡淡的语气,陆湘心中越来越不舒服,笑道:“这些小事就不说与六爷听了。今日过来,只是因为盼夏受了重伤,需要人照料,长信宫的雪瑶与她情同姐妹,我特来向六爷请个恩德,想将盼夏安置在长信宫。”
“你是请恩德,还是来知会我?”赵斐问。
陆湘没有说话,抬眼静静看着他。
“哼。”赵斐冷冷道,“难不成我的长禧宫还容不下她么?”
“盼夏到长禧宫是做司寝的,她如今人废了,司寝的差使没法再做,六爷放心,敬事房很快会再派司寝过来。”
王德全口口声声说盼夏不是敬事房的人了,其实盼夏还是敬事房的人,等到赵斐大婚,他开口留人了,那盼夏才真是长禧宫的人。
“太医怎么说的。”
“若是明后日能醒,性命无忧,只是腿肯定是废了。”
“那她还能回敬事房?”
废了腿的人,别说是敬事房了,整个皇宫都容不下。
“等她醒了,掖庭局那边会有安排。”
依照宫中惯例,伤残的宫人能领一笔归家的银子,然后出宫。
“我会让陈锦给她补些银钱。”
陆湘听着他渐次柔下来的语气,低下头,轻声道:“六爷知道,沐贵妃为何要重罚盼夏吗?”
赵斐的神色微微有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
“真不知?”
“你以为呢?”
“盼夏一向规矩本分,进退有度,沐贵妃不是疯子,就算兰喜冲撞了她,她掌嘴了,为何赐盼夏庭杖?先前我还没想起什么,这会儿见到六爷,倒是想起了盼夏唯一做过的一件出格事。”
“什么事?”
“她身为宫女,却对六爷生出了不该有的仰慕之心。”陆湘道。
“哦?”赵斐的反应仍是淡淡的。
“六爷,这是她的祸根吗?”
赵斐听出了陆湘言语中的责问,转过头看向陆湘:“赐她庭杖的人不是我。”
陆湘缓缓一笑,“盼夏的事六爷不想听,那我问一件跟六爷有关的事。”
“你问。”
“那天晚上在承岚亭,亭子里的人是沐青青吗?”
陆湘之前并没有在意,只是今日在浮碧亭里沐贵妃走出来时,身上穿着一袭紫裙,陆湘忽然想起,沐贵妃喜紫,陈设、衣饰多用紫色。
那晚在承岚亭里的人正是穿着紫色披风。
也是在那一瞬间,陆湘将盼夏和沐贵妃联系在一起。
盼夏虽是宫女,却是赵斐的司寝,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沐贵妃若是心悦赵斐,则有了嫉恨盼夏的理由。
赵斐沉默。
陆湘却不因他的沉默而噤声。
“沐青青,她嫉恨给你做司寝的盼夏,今日逮住机会,把盼夏往死里打。对不对?”
“你问我,我也不知。”
“不知?”陆湘觉得好笑,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你打算向沐青青复仇?”
“你这是承认了?”陆湘也不回答他的话。
赵斐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其实,沐青青会对盼夏的杀心,是那一天起的罢。
那天在雁池边,他答应盼夏让她一直留在长禧宫,他记得,当时盼夏笑得很甜,很开心。
沐青青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雁池边的。
盼夏笑得毫无掩饰,沐青青当然会看见。
“你怎么了?”赵斐忽然留意到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一扭头,才发现陆湘的眼睛氤氲了一点水汽,他硬着心肠冷冷道,“陆湘,你在宫里也呆了十几年了,如今见人打个板子也要哭?那你一天,从早哭到晚,也未必哭得完。”
陆湘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泪意。
可能是为他凉薄的话,可能是为盼夏错付的心。
也可能都不是。
她心里隐隐约约是有一点感觉的。
听着赵斐这些话,她既不伤心,也不难过,而是有一点失望。
她说不清楚自己对赵斐到底抱了什么样的期望,今日既说到这了,索性不再掩饰。
“在宫里呆得久了,人会怎么样?”陆湘问。
“你呆的比我久,应当比我更清楚。”
陆湘吸了口气,认真地想了起来,“宫里规矩多,规矩也大,动辄要人命,在宫里呆得久的人,自是如履薄冰规行矩步。要想活得久,就得明哲保身,少管闲事。”
赵斐轻笑了一声:“所以呢?”
“绝大多数人是这样的,但也有的人不是这样。”
“你在自夸?”
“我不是说我自己。”陆湘盯着赵斐,认真道,“我见过这样的人,就在宫里,有这样的人。”
“那他,一定死得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几章会很刺激,我感觉评论区又会修罗场了,抱着锅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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