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得很快。
这日晚膳过后, 段萍去甲板上转了一圈,跟船工们搭上话,说已经到了山阴县,再有五日就能到扬州了。
陆湘数数日子, 行了八日, 加上五日总共十三日, 比当初赵斐坐的大龙船还要快一些。
毕竟他们这艘商船赶时间, 沿途皆不停靠, 径直驶向扬州。
陆湘留了段萍在屋子里说话, 这八日相处下来,陆湘对段萍这姑娘十分喜欢。
段萍跟陆湘从前在宫里认识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她爱说爱笑, 性格爽直, 偶尔还要冒点粗话,身上随时都背着剑, 见到陌生男子也不胆怯。
见着段萍,陆湘方觉得宫外的确比宫里有意思得多。
当下陆湘靠着窗户摆了桌子,上头摆着一碟花生米, 茶壶里泡的是问船主买的粗茶, 茶叶小而碎不说, 里头还有很多茶叶梗, 陆湘裁了一小块帕子下来,将这粗茶包起来,这才扔进茶壶里泡着。
茶汤涩口得很, 好在喝过之后,口中有一股回甘,倒是别有滋味。
段萍看着陆湘布置得齐齐整整的桌子,顿时目瞪口呆。
“景姑娘,你是……你可真讲究。”段萍本来想问陆湘是不是大户人家私逃出来的,话刚出口,她想起爹爹平日的嘱咐,出来护镖千万不能对着雇主瞎打听,惹得雇主不悦不说,有时候还会惹祸上身。段萍谨记爹爹教诲,立马改了口。
陆湘不知道段萍感慨什么,不就是把茶叶包了起来么?这茶壶太简单,没有滤嘴儿,不把茶叶包起来,茶叶梗不都喝进嘴里了吗?
“快坐下吧,你瞧,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月亮。”
段萍依言坐在窗户边,仰起脸果然看到了窗外的月亮。
今儿是十六,满月自东天而出,她们坐的这条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正好能看见满月。
段萍托着下巴,望着外头的景色发呆。
过了山阴,其实就快到江南了,这边水系密布,许多河流、湖泊与大运河相连,连成一大片。此时外头满月清辉洒落,将周遭的景色映照分明。
只见水面茫茫,河水汤汤,颇为壮观。
“段姑娘,你们镖师走南闯北的,你去过海边吗?”
陆湘想起白居易写“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眼见得眼前的辽阔水面,料想大海应是如此。
“没有,”段萍无奈地摇头,“我爹总不让我送太远的镖,每回出门,我都是往江南走,他就是瞧不起我。”
陆湘被她逗笑:“令尊大人是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我又不是不会武功,我能保护自己。镖局里好多男镖师功夫还不如我呢!”段萍说着,目光又落到陆湘身上,心里的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了,“景姑娘,我瞧着你斯斯文文的,你一个人出门不害怕吗?”
“害怕呀,所以才雇了你保护我。”
“嗐,”段萍笑了起来,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平平安安送到扬州。你家住扬州吗?”
“有亲眷在扬州。”陆湘含糊回道,她不想段萍一直问自己,便问起段萍的事,“到了扬州,你自己坐船回京吗?”
“不用啊,我们镖局在扬州有分号,到时候有回京城的镖,我接了送回京城就行。”
“那倒是方便。”
“是的,扬州那么多客商,从京城送镖去扬州,回来不会走空的。”
陆湘一直望着外头的景色,忽然遥遥望见水面上有黑漆漆的巨影出现,“段姑娘,你看那边是不是有条船?”
段萍正在吃花生米,闻言探头朝陆湘指的那边看去,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那船驶得好快,这么个开法会撞到我们的船。”陆湘担心道。
“不好!是水匪!”段萍大吃一惊,一下抓起了手里的剑,“景姑娘,你呆在屋里别动,我去叫船工赶紧开船,别叫水匪的船追上。”
陆湘初时见那船直愣愣地朝这边过来,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此时听见段萍说是水匪,顿时大吃一惊。
“那你快去!”
陆湘话一说完,段萍拿着剑便跑了出去。陆湘将门关上,心急如焚地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那黑影子越来越近,看得也愈发分明。
冲过来的那船并不大,还不及这艘大商船的一半大小,只是船身十分狭窄,破风而行,行驶得非常快。
片刻后,陆湘便看清那船头上站满十来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清冷的月光下,他们手里的刀闪着渗人的寒光。
陆湘顿时有些腿软,咬牙用力扶着窗户。
砰——
一声巨响,那快船撞上了大商船的侧面,大商船剧烈摇晃,屋子里的家具物什顿时倾斜到另一边。
若不是陆湘事先做好了准备,这一下撞击她就会从窗户摔倒门板那边,且不说桌椅会不会砸到自己身上,光是这一摔怕就把自己摔晕了。
大商船左右剧烈摇晃了几下之后,终于稳住了。
陆湘扶着窗户站稳,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麻,她探头往下一看,快船上的水匪扔了长梯架到大商船上,沿着梯子正往大商船上爬。
她左右看了一眼,搬起倒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使尽全力往下砸去,竟然砸中一个正趴在梯子上的水匪。
那水匪被飞下来的椅子砸中的脑袋,哼都没哼一声就从梯子上摔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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