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将东西在库中规整好, 便打算回侧殿中向赵十一汇报。
走进侧殿的院中,他瞧见吉利那个傻大个又在喂鸽子, 便笑道:“吉利,鸽子也不能喂太多食, 明日再接着喂。”
吉利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再慢吞吞地应道:“哦。”
“喂好便快些去吃饭吧!今晚你守夜。”
“哦。”
吉利是难得说一回长串的话,吉祥早已习惯,说完他便抬脚走进侧殿当中。
赵十一正在桌前读书,读的还是赵琮给他的那几本笔记,写得都很有意思。他本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这几日也读得颇有兴致, 到底还是因这宫中太过无趣, 他又无事可做。
听到吉祥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回来了?”
“郎君,小的方才从御药局回来,碰到了王姑姑跟前的小宫女。”
“有话带给你?”
“她要小的明日在御药局相见呢。”
赵十一冷笑:“到底将要下手。”
上辈子的时候, 他们是直到赵琮生辰后才出手, 但那时的赵琮怕是比如今还傻。重活一世,到底有些不同,赵琮这些日子行事也太过显眼,他们看不下去,早下手也是理所当然。
赵十一又对吉祥道:“下回谢文睿来福宁殿,你同他说,就说我问他, 诗到底要何时才能给我。”
“小的知道。”
赵十一点头,谢文睿要出使辽国,这也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他想见一面谢文睿,最好能诓出赵琮派他去辽国的目的。
他又问吉祥:“金子可还够用?”
“还有两袋。”
“不时再给些刘显,他这般的老太监,也就这么点念想。拿了钱才好办事,也才能乖乖闭嘴。”
“是。”
“你方才去见染陶,她可有说什么?”
吉祥摇头:“无。她似乎惦记着陛下,匆匆说了几句,便又进了内室。只是小的听殿中小宫女言道,陛下回来时,眼圈又是红的。”
赵十一不由就想叹气。
孙太后分明就是骗他哄他,赵琮真是太傻了,每次都真心实意地伤心与感动,以及哭。
他想罢便放下手中的书,往正殿走去。
他去看看赵琮那个傻子。
丝帕冰凉,敷得眼睛很舒服,赵琮躺着,不知不觉又想睡觉。
近来大脑每日都在迅速运转,他还特地吩咐染陶敲核桃仁给他吃,跟这么多人玩心眼,实在是太费脑子。可要当好一个皇帝,就得与各式人比脑子,他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脑子。
此刻,染陶正在一旁坐着,拿小锤轻敲核桃,再将核桃肉挑出来,小心放到一旁的小瓷碗内。她做这些,心静,面也静。
赵十一走进来,便瞧见染陶这副安静的模样。
赵琮殿中没有生的丑的,坦白说,虽说染陶年已二十多,但当真长得美貌,且是涓涓如细流的长相。又因是陛下的贴身女官,自有气势。她很有能力,往常无人过分在意她的相貌,如今一看,赵十一莫名想到那位萧棠。
萧棠是赵宗宁都在意的人,待他日后登基,倒可用一用。染陶也是赵琮的贴身女官,他到时倒可以撮合她与萧棠,给他们赐婚,让染陶风光大嫁。好歹她是赵琮的女官,也对赵琮尽心尽力。
他想得有些远,染陶察觉到有人挡住光,抬眼见是他,便要起身行礼。
赵十一迅速压了压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他看到赵琮已是睡着。
染陶立即笑得更甚,小郎君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陛下呢。
赵十一轻声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
他们认识也已有一段时日,染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也轻声道:“婢子去外头看着晚膳,小郎君留在这里一同用,有事便叫廊下的小宫女。”
赵十一点头,染陶放下手中的小金锤,笑着走出内室。
赵琮不看书,不与人说话、见面的时候,总是在睡觉。赵十一早就发现了这点,他也不知赵琮为何那般嗜睡。他是个常无睡意的人,上辈子,窝囊的时候怕得睡不着,不窝囊时,要想许多事情,要安排人手,更睡不着。
原以为这辈子总能睡个好觉,却依然睡不着,他总梦到上辈子死去的场景,还有被赵世廷扭死,死在他面前的那窝燕子。
梦本该无颜色,可他每回都能清晰地看到燕子与他自己身上淋漓的鲜血。
赵琮睡得安静,眼上还敷着白色的丝帕,他的双手平摆在身侧,妃色的丝毯盖至腰间。
赵十一看他睡成这般,心道,到底心大,才能睡得这么好。
他不打算叫醒赵琮,能睡与能吃一样,都是福。
他坐在桌旁,看向桌上的核桃,拿起小金锤做染陶方才做的事。小金锤精致,核桃圆而小,看着简单,实际难砸得很。
他好歹也是王府中人,再不济,身边也有小丫鬟伺候。尤其上辈子时,到了后来,他身边跟随的人也无数,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不想吵醒赵琮,使的劲便小,可他到底是男子,已经使少了劲,却还是用上了不少的力。
可砸核桃这回事儿,向来要的是巧劲。
他手中的小金锤没砸着核桃不说,圆核桃直接滚到地上,锤子砸在桌上,顿时“咚”地一声。圆核桃在滚动时,也发出了声音。在一片寂静中,这两道声音交织在一处,格外明显。
赵十一赶紧朝赵琮看去,赵琮的手动了动,伸出左手拉下眼上的丝帕,眯眼看他。
赵十一有些困窘,差点就要张嘴说话,张嘴的瞬间,才想起他现在是个“傻子”,是不好说话的,他又赶紧把嘴巴闭上。
刚睡醒之人总归有些懵,赵琮躺在床上,眯眼看赵十一看了几息,才明白过来,这人是赵十一啊。他伸手按了按眼睛,撑着矮榻便想往起坐,赵十一上前去扶他,赵琮也不客气,顺着他的手坐起来。
赵十一又顺手倒了盏茶给他,赵琮笑眯眯地喝了半盏,这才开口:“懂事啦。”
倒个水而已,谁还不会了?赵十一将茶盏又放回去,再坐到赵琮身边。
赵琮看了眼桌上的核桃,诧异道:“你敲的核桃?”
赵十一摇头。
“想也知道,你怎会这些。”
本也没什么,砸核桃又不是什么重要事,可被赵琮这么一说,他又有些不服气起来。没道理他连人都能砸,却砸不了核桃的!
但他尚无心想这些,他再仔细看了眼赵琮,赵琮皮肤白,眼圈若红起来,本就明显,更何况此时。他倒是觉得赵琮的眼睛敷了也等于没敷,他正要说话,赵琮手指小桌:“将那桃仁拿来。”
他又不是赵琮的下人!
虽这般腹诽,赵十一却还是乖乖地将那小瓷碗拿来。
赵琮接过去,捧在手心,靠在引枕上,开始往嘴中送核桃,还问他:“吃不吃?”
赵十一摇头。
眼看赵琮吃了又要往嘴中送,赵十一手快地赶紧拉住赵琮的手。
“嗯?”赵琮看他。
赵十一写:哭。
赵琮恍然,又笑:“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那样可怜,却总是在笑。
赵十一抿嘴再写:眼睛红。
赵琮不在意地放下另一只手中的瓷碗,抬手压了压眼角,依然笑:“无碍。”说罢,他也不待赵十一再问,只是又问他,“谢六郎将去辽国,有何想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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