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一揍赵廷的地方, 是他特地找的,在后苑的最深处, 若没有赵廷尖叫那么一声,本未有人能发现。
偏偏他尖叫出声。
后苑中今日诸多贵人要来赏月, 主道上均有宫女、太监守着,听闻这声音,纷纷疾步赶来,瞧清楚树下情形,差点没吓晕过去。他们转身便赶紧去叫人。
赵琮正好带着众人刚至后苑。
他与钱月默作为刚出炉的模范情侣,自是站在湖边一同赏月。染陶被赵宗宁拉去说话,本无法来参加宫宴的陛下, 突然身子好了许多, 染陶心中也轻快不少,面上有了笑容,赵宗宁问她:“染陶姐姐喜欢哪种郎君?”
染陶面红:“郡主这……”
赵宗宁嬉笑:“你悄悄告诉我嘛,俊俏书生, 你可否喜欢?”
“郡主!”染陶不好意思, 转身便要走,赵宗宁伸手拉她,准备与她说萧棠的事。
正是一片祥和时,远处突然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不好了!!!”
福禄大声叱道:“什么规矩!”
小太监气喘吁吁跑到近前,跪到地上:“陛下!小郎君与魏郡王府的小十郎君在里头打起来,动了刀子,身上见血了!”
赵琮身子一僵, 在秋风中,瘦削的身子竟有些飘摇,钱月默担忧地扶住他。
赵琮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魏郡王,冷声道:“带路。”
“是!”
赵琮大步往前行去,身上所披的披风无风便能自起风。
祥和的后苑再无一丝月宫相。
魏郡王悔不当初,到底是跟上赵琮的脚步。染陶慌忙从亭中走下,往陛下急步走去,却不防撞上一人,她并未细看,匆匆行了一礼,便赶紧追上了陛下。
赵宗宁、赵叔安紧跟着便从亭子上下来,也往后苑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原地只剩两人。
孙竹清恍惚地望着染陶离去的方向,问他身后,孙太后派来的小太监:“那位姐姐是谁?竟似仙子一般。”
“那是陛下的贴身女官,染陶。”小太监特地加重“陛下”与“贴身女官”两词。
孙竹清却未听懂,依然恍惚:“怕真是月宫中的仙子姐姐。”
赵琮急步走至后苑深处,见到树下场景,心立刻就是一颤。
地上满是血,在宫灯与月光下,那血更是平添多分诡异之感。
吉利小心扶抱着闭眼的赵十一,听闻脚步声,赵十一睁眼看他。赵琮这下看清了赵十一的脸,脸上都全是血!他最近正“身子弱”,本还扶着染陶的手,做出虚弱的样子。现在见赵十一这般,他是真的有些站不稳。
赵十一的脸上全是血也就罢了!刀子还就在他的身边,月光下,带血的刀尖盈盈闪光,刀尖仍对着他。他的手臂还在不断往外流血!
他闭了闭眼,说道:“赶紧将小郎君抬回去!将御药局的御医全部叫到福宁殿!”
“是!”福禄慌忙使人上前去抬赵十一。
赵十一看了眼赵琮,见到赵琮的眼中全是惊慌与担忧,甚至有些迷茫,显然是吓过了。
他突然就觉得格外舒坦。
赵琮果然还是最担忧他。
他顿时觉得血没白流。
他居然又笑了起来。
赵琮再度闭眼去平息情绪,睁眼时,恰好看到赵十一居然在笑!
他顿时怒道:“你还笑!”
此处原本就一片安静,赵琮怒极的声音越发凛然,更加无人敢说话。
小太监们吓得,小心翼翼地抬起赵十一,急急便要回去,他却又回头看向赵琮。
“快回去!”赵琮又训一声。
他这才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被抬回去。经过钱月默时,他甚至稍显得意地看了眼她。
钱月默:“……”她觉得似有不对,却又不知是哪处不对。
赵琮这时再看一眼地上躺着的赵廷,他闭眼,随后转身对魏郡王道:“王叔。”
“陛下啊!”魏郡王说着便要跪,这一回,赵琮没拦。魏郡王也没想到赵琮竟未拦他!他只能直挺挺地跪下去。
赵琮轻声道:“朕也不再多说,这孩子,朕再不想见到他,你们趁朕还未反悔,赶紧将人带走。”说罢他转身离去,福宁殿的人急匆匆地全部跟着他走,只有吉利趁无人注意,捡起了那把刀。
后苑赏月,方始,便这般慌乱结束于一个大家都未想到的场景。
有些宗室人家甚至怨上了魏郡王家,陛下好不容易愿意放权于他们宗室,别因为魏郡王家那个混小子给弄没了!万一陛下又怨上了宗室该如何?!
此时众人竟都忘了,另一位其实也是他们魏郡王府的。
魏郡王府的声望也因此好好降了一回。
但这已是后话。
赵十一是个狠心的人,对自己更下得去手,手臂上那一刀是实打实刺下去的,口子更是实打实划下来的,刀口很深,也长。御医为他包扎时,茶喜的眼泪就没停过。
吉祥与吉利两人因没看好小郎君,正在院子里跪着,赵琮回来时,见着这两人,停住脚步,说道:“回头办你们!”
两人的脑袋低得更低。
他走后,吉祥对吉利道:“回头陛下问起来,便说是咱们小郎君心疼魏郡王府的小十郎君,令我们去找他来看看。”
吉利“哦”了一声,心中却想若是陛下问他,他还是要说实话的。
赵琮大步走进侧殿,秋夜较凉,他身上还披着披风,进来后也来不及解开,便急匆匆往床前走去。
见他过来,床边的人都散开,赵十一却用晶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赵琮气不打一出来:“你说你,赏月便赏月!爬树也无妨,往日里你就常爬那棵树的!你见那赵廷做什么?”染陶去问话了,两个小太监嘴倒紧,一问三不知!但是他也猜得到,“是不是觉着那个赵廷可怜?你便要看看他?你这个呆子!他可怜,还是你可怜?!他身上还带着刀子呢,你没瞧见?!”
赵琮气得面色发红,赵十一心里却痛快得很,依然用亮闪闪的眼睛盯着赵琮看。
赵琮索性坐到床边,问白大夫:“如何?!”
“陛下,小郎君面上、后背与大腿处均有外伤,冷敷即可。只是手臂上这刀伤……”
“多久能好?”
“总要一两月,伤口才能愈合的。”
“……”赵琮又气又伤心,“伤口已处理好?”
“皆已处理好。”
“快去熬药。”
“是!”
赵琮陪着他吃了药,又看着他喝了蜜水。
赵十一其实压根不想喝那药,他从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多了去,那一刀什么也不算,他自己就会止血。但是赵琮盯着他喝药,他觉得格外愉悦,顺带着连那甜水,也乖乖地喝了下去。
染陶此时便劝道:“陛下,小郎君喝了药也要休息,您便回去吧?婢子在这处守着,您放心。”
一听这话,赵十一立刻又盯着赵琮看。
赵琮心中有些不放心,再一看赵十一这跟小狗般可怜的眼神,叹口气道:“朕再陪陪他吧。”
这么一陪,又陪了一个时辰,再不能陪下去。
他毕竟也在“病中”,也在“中毒”,也得回去吃药。
他走时,赵十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赵琮急道:“手刚包扎好!快松开!”
赵十一根本察觉不到疼,但见赵琮着急的模样,只好松开手。
赵琮又劝道:“小十一要听话,明日朕再来瞧你。”
赵十一能怎么办,只好目送赵琮离去。
他一走,赵十一的眼神又阴郁起来,不知那个钱月默是不是还在福宁殿侍疾,真是碍眼得很!
赵琮回到殿中,吃了药,也有话要说。
钱月默已经带着她的宫女全部回到雪琉阁中,正殿终于恢复以往的宁静。
“染陶。”他轻声开口。
“陛下?”
“这些日子,你们也受惊了吧。”
染陶眼圈一红:“总归陛下身子好了起来,婢子们便能放下心来。”他们都当陛下真的再不能去中秋宫宴,如此好的机会,一旦失去,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谁能料到,陛下身子虽弱,却还是去了坤宁殿!还说了那么一番话!更是气走了孙太后!
这一仗到底打得如何,他们心中皆有数。
“往后,自会越来越好。”
染陶笑着点头:“是,婢子信陛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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