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青,他也不气,还笑着问:“十一郎君可是要出宫?”
“正是。”
瞧这惜字如金的模样,钱商也不讨嫌,伸手:“十一郎君请吧。”
钱商好歹是一人之下的宰相,正经二品官员,他要走在钱商前头,被人瞧见,定要说他不懂规矩,回头又说赵琮惯他。
他可不傻,而是道:“钱相公请吧。”
钱商很受用,笑呵呵地先一步出宫。
赵世?觉着钱商这个人也很有意思,杜誉修炼成那般,都能憋不住收门生,钱商这种心思灵透的人,私下里就没个想法?赵琮式微时,他就能把女儿送进宫,还能抓住机会,与赵琮搭上关系,这么敏锐的一个人,不该这么老实,简直是一丝污点也无。
他的儿子们,哪个不在要职?
他低头,暗自笑了笑,决定也找人盯着钱商。
越是没问题的人,越有问题。
赵世?出宫后,便去匆匆安排,他记着赵琮的话,还得赶回宫去用晚膳。
他在家中见穆扶,穆扶虽不知他是重生而来,但十多年来为他办各样事,自知道他们郎君是为了皇位。如今见他穿个六品官袍,还这样乐颠颠的,他心里就有些难受。
赵世?交代完事情,见他这样,好奇道:“穆叔?”
穆扶低声道:“小的说了,三郎怕是要怪罪。但有些话,小的不吐不快。”
“你说。”
“咱们筹谋多年,仅一身绿色官袍便算了?三郎,小的不甘心哪。您本该是万人之上,为何要如此?咱们又不是没能耐!当今圣上于您有恩,对您是好,您日后登基,宽待他即可,何必如此?!”
赵世?沉默。
“他若是真对您好,为何仅给您六品官位?他还是防着您!”
“穆叔。”赵世?严肃开口。
穆扶抬头看他,眼圈泛红。
赵世?也叹气,他娘最艰难的时候,是穆叔一路护着的。前世里,登基后,穆扶跋山涉水也要回来找他。他放缓声音:“这个官职是我自己要的,他原本要我去尚书省,我不愿。”
“三郎?”穆扶不解。
赵世?却不知该如何与穆扶解释,这样一种情感,他自己都花了五年才能明白,穆扶又如何能明白?这样一份感情,说给谁听,谁都不能明白吧。
隔了一世,隔了那么些恨与怨、人血尸骨,他居然做出这样的选择。
谁都不能明白。
但无碍。
他自己能明白就好。
他只是找到了他真正想要的。
这样令他安心。
他无法解释,只对穆扶道:“他的确对我很好,六品官职也好,我所做的这些事情也好,他都事先征询我的意见。甚至就连许多政事,他也只与我谈论。穆叔,皇位之事这便作罢。”
“三郎——”
“无需可惜,我很敬佩他,你往后也需如待我一般待他。”
“唉!”穆扶叹气,“小的自会按郎君所说行事,他的确是位好皇帝,小的只是替郎君不甘心罢了。您若登上高位,做得不比他差。”
“这倒不一定。”赵世?笑,他上辈子没当几天皇帝就死了,他连贴身女官与太监都驯服不了。
在笼络人心这一点上,他根本无法与赵琮比。
赵琮连他这颗石头心都能笼络过去,且还是无意为之。
跪赵琮,他跪得心服口服。
穆扶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再说,只道:“郎君放心,小的亲自带人去盯那位御史。至于钱商钱大人,郎君也放心,虞先生手下有几位颇能读书,正好派上用场。”
赵世?点头,又道:“穆垠快放出来了。”
穆扶笑:“那小子自个犯蠢,活该被关。不过官家的确心软,即这般还能饶过他。”
夸赵琮,赵世?便笑着点头。穆扶也不再多言,转身出去。
赵府既立,自有人上门来拜访,更何况赵世?身份又不俗,多的是人上门递帖子,亦或送礼单。
穆扶走后,洇墨进来将一些重要的事项说与他听。
赵世?挑了些重要的礼单看了看,又问洇墨如何处置。洇墨多经事,处理得都很妥当,赵世?很放心。
洇墨说到最后又道:“三郎,魏郡王世子也派人来过一回。”
“何事?”
“他指望您去郡王府见他,说是有事要同你说。”
赵世?冷笑,做梦去吧,赵从德那脑子,能说出什么事来?
“不过也是上个月的事儿啦,您从杭州回来,他就再未派人来。”
他上回都差点跟赵从德在宫里打起来,赵从德还有脸来找他?只是他也知道,赵从德如今往宝慈殿去的勤。孙太后还能听他哄?若再听他哄,孙太后落得坏下场那就是活该。
上辈子到死,这两人的“好事儿”都没给曝出来。
赵世?笑,笑得露出一点白牙,这辈子,他让他们好好感受一番何为闻名天下。
说完了事儿,赵世?预备回宫。
洇墨赶紧道:“婢子馄饨都包好啦!包了八种口味儿呢!”
“快拿来。”
赵琮喜欢杭州的小馄饨,开封府少见,宫中御膳房内也有人会包。但他这回从杭州也带了女使来,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包的小馄饨那才地道。赵世?早令人备上,今日回来一趟,正好带走。
洇墨将小馄饨都置在匣子里,递给赵世?身后的太监,笑道:“分了八格放置,郎君带回去,陛下跟前的染陶姐姐知道如何煮的,茶喜也知道,今儿晚上就能吃上啦!您快回吧!”
赵世?也笑:“将家中打理好。”
“是!”洇墨将他送到门外,她的面上也全是欢喜。她不如穆扶那般不甘心,只要娘子与三郎过得舒心,她就已很满足。
宅子离皇宫很近,赵世?也未骑马,只是往皇宫行去。
赵琮果然又猜对了,这么一个俊俏到令当今圣上都心慌慌的人,又一路引得不少女娘侧目。御街上本就有铺子,热闹得很。赵世?目不斜视,直往宫中去。
官袍本就惹人眼,他这样的更惹人看。
其中一家铺子,匆匆走出一位女娘,她身后的女使也很激动,小声道:“三娘子,果然是那位郎君哪!这一回他穿了官袍!愈发俊逸!”
女娘也激动,只是她尚能稳住,仅手中握着帕子,紧紧盯着赵世?的背影。
“三娘子,您当真与这位郎君有缘。若他不是皇族之人,该多好呀!”
三娘子咬了咬下唇,小声道:“他既穿官服,又这般年轻,使人打听,怕能打听出来身份?”
女使思虑一回,小声道:“三娘子,打听了又能如何呢?”他们这样的身份,即便真能攀上皇族郎君,除非落魄的,才能勉强做个正室。可这位一看便是神采飞扬,很得重用的模样,三娘子做不了正室的,怕连妾侍都当不得。她可听说了,要是王府郎君,便是妾侍也得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说不定这位便是郡王府的郎君呢。他们家除了这身份,什么没有?怎能将娇养的女娘送去当妾侍。
三娘子却紧蹙眉头,哀声道:“只是打听罢了。”
女使不忍心,点头:“三娘子放心,婢子使人去打听,西大街上好几处茶楼有人专事此项营生。”
她松了口气。
毫不知情的赵世?恰好走到宫门处,他不由露出一点笑意,从太监手中接过食盒,亲自拎着,抬脚迈进东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