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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一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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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好,有郎君在,陛下你放足了心!”

    赵琮点头,埋头继续研究那两本书。

    并不知自己早已被人惦记上,以为自己隐藏得完美无缺的易渔,这些时日却是愈加烦闷,烦闷得甚至有些急躁。

    他的姨父姨母知晓公主府修缮的事儿,即便他已搬出去住,住在自己的宅子中,夫妻俩还特地上门与他说话,问他驸马一事。

    易渔只说自己不知,他的老实姨父姨母却是坚信他将要成驸马。

    理由都是现成的——

    “陛下留你在京城,上回宅子被烧,陛下还特地叫你进宫安抚你。”他的姨母眼中全是期待。

    易渔被她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况且他本就担忧此事。每日里,脑子里分析的都是这些。一会儿笃定陛下看不上他,一会儿又觉着陛下的这些行为明显就是要留他在东京当驸马。

    姨父姨母成日里在他跟前念叨,念叨得他甚至有些慌乱。

    他现在悔得很,当初就不该回开封!更不该请人去帮他说项!

    可是郑桥忽然判处死刑,他十分担忧自己被牵连。当初之所以瞧中郑桥,便是瞧中了郑桥的贪。他一直以为有钱好办事,也以为杜誉下马之后,郑桥定是能够当宰相的。他熟读百书,知晓皇权与相权之间相辅相成,又相互忌惮,他觉着自己很懂这位帝王。

    哪个皇帝不忌惮宰相太过无懈可击?他以为,陛下会看中有明显弱点的郑桥。

    谁料,陛下宁愿叫黄疏回来,也不给郑桥这个位子。

    他赌输了,倒也无碍,他的前途还长,朝中能人那么多,砸银子下去,他早晚还能有自己的势力。

    他急急回开封,一是确保自己并未被牵连,二是趁此机会回来物色新人。

    谁料就遇着这一连串的事。

    三妹妹的小厮这些日子再往赵世?府上送东西,已全部被拒收。

    小厮非塞在他们手中,门房一脸严肃,毫不留情地将东西都扔了出去,小厮们哪敢在赵府门口撒野,只好捡起东西,闷闷离去。

    这些事儿,都很不顺。

    易渔也怀疑,自己是否已被发现?可他自问从未留下任何痕迹。再者他的妹妹也很是沮丧,成日里偷着哭。

    他烦自己,也担忧妹妹。

    可是他还是找不着陷害赵世?的法子。赵世?身边的人,不是拿钱就能砸下来的。换言之,赵世?身边的人甚至难以接触到。近身伺候赵世?的人,一大半是宫中太监与宫女,另一小半据闻是赵世?从外带回来的,身在府中,轻易不出门,神秘得很。

    无论哪一拨,他都贿赂不到。

    拿赵世?的名誉说事?更别提了,陈御史那处连个后话都没有!同年于大人,如今已拒绝同他一处吃酒。

    他往宫中给戚娘子送东西,也被一口回拒。陛下生辰将近,宫中规矩愈发严厉,轻易不收外头东西。

    他如无头苍蝇一般,头一回觉着自己有些无用。

    但他向来越挫越勇,不到最后一刻也是从来不放弃的。

    又是一日,他出门去衙门上差。

    陛下如今叫他在将作监宫外头的衙门里负责印刷的事儿,但又没给他个名头,名不正言不顺,他人都比往日里阴郁了不少。

    他到了衙门,同僚们正说秋闱的事。

    “……都是宫中十一郎君亲自督促的,这郎君威风得很,年纪很小,倒令人服气,据闻蔡雍那个硬脾气,也听他差使。”

    “蔡雍本就是魏郡王府的姻亲,自然听他的话。再说了,王府郎君,咱们谁比得上?”

    另一人“哈哈”笑:“可不是,咱们苦读十几年,从七八品慢慢往上爬。人家郎君,想做词臣便做,想管礼部的事儿就管,自是比不上的。”

    “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几人纷纷笑出声,说笑一番,又各干各事去。这样的闲聊是常有的,但他们又有哪个是真的嫉妒赵世?的?几乎没有。与其嫉妒、羡慕这些,不如多读几卷书。况且他们普通百姓,即便苦读之后为官多年,又如何能跟这样的人比?

    地上的蚂蚁可会羡慕天上飞鸟?

    不会啊!

    蚂蚁无论如何都碰不着天上的鸟,天上的鸟呢,更是看都看不着地上的小蚂蚁。

    这个道理,人人明白。

    易渔却不明白。

    他有甚过大部分人的财富,所差的只有身份而已。因为这层身份,人家十六岁能去礼部指使尚书给干活。他即便已二十六岁,却还是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在这儿混沌度日。

    赵世?正在礼院查看登记学生姓名籍贯用的木牌,身边作陪的有礼部尚书蔡雍,还有吏部尚书等人。

    吏部尚书笑呵呵道:“陛下常说官员求精不求多,恰好明年将有一批地方知县进京述职,正愁没人填补呢,就指望着这回科考呢!”

    大宋从前的官员过多,赵琮亲政后精简了许多,前两回科考时,录用的人数更是立国以来最少的两回。直到今年,精简得差不多,录用人数才往上调。

    说到知县,赵世?便想到宝应县知县易渔。

    其实若不是易渔成日里蹿,他们谁也不记得此人。以易渔的心智与财富,没有这些过于激进的心思,怕是迟早也要登上高位的。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愿等。

    忙到夕阳西下,赵世?从礼院出来,与几位大人拱手告别之后,他转身要上马。

    来接他的路远赶紧道:“郎君,陛下说起风了,外头凉,叫您坐马车呢。”

    几位大人听到,纷纷笑着打趣道:“陛下果然最疼十一郎君!”

    赵世?已与他们熟识,知道他们并无恶意,他毕竟才十六岁。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年轻后生,只不过这个后生身份尊贵些罢了。寻常看他,也跟看孩子似的。

    他跟着笑了笑,听话地上了马车。

    路远也跟各位大人行了个礼,翻身上马车,将车赶走。

    几位大人又赞了几声,才各自作别回家。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偶遇”吏部尚书,还是为了见一见赵世?而来的易渔,站在礼院对面的铺子门口,望着这一幕,心中又羡又妒。

    赵世?却忽然挑开帘子,与他对视。

    易渔来不及收回视线,羡与妒的眼神落在对方眼中,易渔有些慌乱。赵世?却视若无物般地放下帘子,这让易渔更难堪。

    他双手紧握。

    赵世?靠在马车的榻上,闭眼听着车轱辘声。

    这些天太忙,赵琮的心情又十分好,连带着他一时都忘了此人。

    不过无碍,易渔也蹦?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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