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玉璋的受宠,朝霞宫的事在宫里便是大事。朝霞宫的吩咐,立刻就有人执行。
宝华公主想知道河西节度使李铭带来的两个义子都是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小内侍来回报了:“是行七和行十一的。行七的叫李卫风,行十一的叫李固。”
李十一郎。
那位陛下,原来在这个时候已经来过云京了吗?谢玉璋怔然,她竟全然不知道、不记得。
一个疑问不禁浮上心头――这个时候,她和他……已经见过了吗?
看着谢玉璋又神思恍惚,林斐担心地推推她:“殿下?”
谢玉璋回神,她看了林斐一眼。那黑黢黢的眼睛里幽幽的目光,让林斐感到陌生。
“来人!给我更衣梳妆。”谢玉璋忽然说,“还有,叫小膳房准备两盏香薷饮子,要冰澎过的。”
前世,她和他在这时候有没有见过,她不知道。
但今生,既已知道他来了,谢玉璋想,怎么能不去见见?
她必须去见见他!
“去送给陛下吗?”林斐看着宫人给谢玉璋梳头绾发,问。
“是。”谢玉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回答,“天热人乏,容易食欲不振,我送去给父皇解解暑。”
这是她从前做公主的时候常做的事。
母后临去前,唤她到跟前,贴着她的耳朵说:“你此生之幸,全系君王一念之间,勿忘,勿忘……”
她一直遵照着母后的叮咛,事皇帝至孝。冬日里往紫宸殿送燕窝、夏日里往含凉殿送冰饮子这种事,她做得比四妃都更多。
谢玉璋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乌发如墨,肌肤胜雪,两颊粉红莹润,是保养得当、气血饱满之态。这是还没有及笄,养在深深宫闱之中,千娇百宠,不知人生疾苦的自己。
谢玉璋闭上眼。
在被远嫁到漠北汗国之前,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理解母后遗言中的含义――失去母后怙恃的她,一生幸福与否,其实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继承了母亲的血脉,音律、舞蹈、字画,都极有天赋。虽然读书上弱一些,但是这些天赋,已经足以获得父皇的宠爱了。
“不愧是梓潼的骨血。”她那多情又善感的父皇摸着她的头,眼中含泪地说。
有这份宠爱,即便没有了母后,她也成为了这个宫闱中过得最好的女子。四妃对她,无不是笑脸相迎,温柔宠爱。宫中诸人,又有谁敢对她有一点点不敬。
母后临终的叮咛渐渐在耳边消散。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母后所言是多么睿智,简直称得上一语成谶。
皇帝一念之疼爱固然能使她享尽尊荣富贵。
皇帝一念之狠心也能让她坠入地狱。
谢玉璋疾步走在长长的廊下,脑子里闪过这些胡思乱想。
因为是去见皇帝,林斐没有跟随,留在了朝霞宫里。身边宫人不知道公主近日究竟是怎么了,竟像换了个人似的,没人敢出声,不管公主走得多快,只紧紧跟随。
但谢玉璋的脚步忽然停住。
身后的一串人都跟着急刹。
“殿下,那两个就是河西节度使的义子。”仁碳笆鄙锨埃嫠咝挥耔埃昂褡承┑哪歉鍪切衅叩睦钗婪纾迨菪┑哪歉鍪切惺坏睦罟獭!
谢玉璋凝目遥望树荫下的两个青年男子。
此时的李固大约不过十八/九,还在少年人因抽条长个而显得格外瘦削的阶段。
可纵然年轻许多,青涩许多,瘦削许多,李固负手而立的身躯,已经有了令人生畏的锋锐气势。
在非正式的陛见中,皇帝更喜欢让臣子着便装。他还常常点评臣子的穿着。皇帝品味高雅,凡是被皇帝赞过的,立刻便成了云京城的时尚新标。
李固身着不合时下潮流的便服,腰间也无宝刀,可他身上在战阵中磨炼出来的铁血之气又怎么藏得住。
这样一个人,纵站在人群中,也不会叫人忽视了去。
谢玉璋茫然。
她既见过李铭,十有八/九也在什么时候见过李固了,前世怎么竟对他全无印象?
她茫然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
现在的她,自然看人先观气。可从前未及笄的她看什么呢?
在云京城的盛夏里居然还穿着锦而不是今年最流行的单罗纱,那花纹、配色,无一不落后了云京城的流行风尚至少三年,身上也没有任何值得别人称赞的精致风雅的配饰――这样一个西北地界来的土包子,如何会被从前的她看入眼里呢?
大约看到了,也只当做空气吧。
所以的确那么早的时候就……见过了吗?
“云京可真热,带的衣服还是厚了。”李卫风对李固说,“我看张五郎他们穿的都是单罗纱,看起来很凉快。我们也置几身吧。”
李固对穿衣之类的事情毫不上心,只是却知道他们两个要突然换成了单罗纱,又是成衣铺子里置办的――他们此行并没有带裁缝绣娘,必然只能去成衣铺子购置,那必然又要遭受一轮新的暗讽和嘲笑了。
义父让他们两个结交云京城勋贵子弟,他们原以为不难,谁知道这些京城子弟天天走狗斗鸡,对今日穿的衣服是否好看流行,看得大过了天。
听说这是皇帝带起的风气。云京城上下,尚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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