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荣侯府的外院举行着婚宴。
杨怀深先退席, 过了段时间, 陈良志也退席。最后剩下的,便是皇帝和河西诸侯。
这一晚李固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参加婚礼, 他是以兄弟的身份来的。
男人们都喝醉了。
李五郎抱着李卫风哭。
李八郎搂着蒋敬业笑。
李固脚踩在椅子上,将一坛酒举高, 仰头灌。
这画面如此熟悉,令人恍惚。当年, 他们都年轻,在河西,在军中,在老大人麾下,不就是这样的吗?
已经过去了那么些年啊, 老大人也去了那么多年了啊。
他们都知道李珍珍没死, 好好地养在李卫风在城外的庄子里。
李固最宠爱的妃子都死了, 李珍珍没死。可知李固心底,始终还有老大人, 还有大家伙。
倘大郎当年不糊涂, 或者这些年没有一直糊涂下去, 从河西走出来的大家都有好收场,该有多好。
男人们知道, 今朝一散,一辈子都聚不齐。今夜过去,此生都再也没有这样的团聚了。便有,也再不会如今夜这般放肆。
男人们拼命地喝酒, 最后个个酩酊大醉。
恍如少年。
谢宝珠睡了很好的一觉,她作息规律,也醒得很早。只听着床帐外,房间里似还有呼吸声。
谢宝珠起身,撩开了帐子。
那个说怕扰了她休息的男人,裹着被子睡在了窗下的榻上,正睡得香。
谢宝珠凝目看了片刻,掀起被子披衣走了过去。
李卫风的身上还有酒气,全是男子的气息。
谢宝珠从未与一个男人这样在室内独处过,她细细看这个男人的脸,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呢。
真是……新奇的人生体验。
谢宝珠缓缓伸出手,摸上了李卫风的脸,细细摩挲。原来男人皮肤的触感,是这种感觉,跟女人的确不大一样。
正想着,手腕忽然被攫住。
再一看,李卫风已经睁开了眼。常年征战的男人,便是喝醉了,睡着了,警惕性都这么高。
睁眼便是一张香培玉琢似的容颜,李卫风恍惚了一阵,咧开嘴笑了:“我吵到你了?是不是打呼噜了?”
他坐起来,见谢宝珠只穿了寝衣,忙一掀自己的被子,将她裹起来。
“不冷。”谢宝珠说,“烧着地龙呢。”
她说完,却捂住了口鼻。
李卫风惊觉:“酒气熏着你了是不是?我昨晚洗过了,这就去再洗。”
他跳起来唤人备水。
谢宝珠问:“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怎地又到榻上睡了?”
李卫风忙道:“我喝了解酒汤才进来的,喝了两大碗。这汤厉害,一下子就醒了。”
谢宝珠笑:“是娘娘给我的方子。”
李卫风道:“这方子你收好,以后咱们家专用。”
咱们家……真是个新奇的称呼。
谢宝珠凝目看着这个男人。
李卫风叫她看得脸有点烧。与谢宝珠这样独处一室,也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仆妇们很快准备好了热水,李卫风慌张逃到净房去了。
待狠狠地把自己又搓洗了一番出来,寝室里却十分安静,一个婢女都看不到。
李卫风脚步顿了顿,走过去,看到谢宝珠坐在床上。
她已经洗漱过,却依然着着寝衣。她的头发养得缎子似的,柔顺地垂在肩头。衣摆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和秀美的玉足。
养在深闺许多年,从未被人见过的风景。
她闻声转过头来,凝望着李卫风。
李卫风心如擂鼓,口干舌燥,坚硬似铁。
谢宝珠笑了,对他勾了勾手指。
李卫风呼吸急促,走了过去……
床帐放下,春宵一刻,价比千金。
天才刚亮,不急。
参加完邶荣侯的婚礼,安毅侯便南下。
紧跟着,邶荣侯要北上。
城外送行那日,李固与谢玉璋都来了。
寿王哭得稀里哗啦,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架着他,通怕他倒地。只他太胖,儿子们不免架得辛苦。
谢宝珠的车又宽又大,以侯府的规格来说已经逾越违制了,但这辆车是帝后专门赐下给身体不好的邶荣侯夫人的,谁也不能说什么。
谢玉璋与谢宝珠道别,谢宝珠唤了声“珠珠”,欲言又止。
谢玉璋道:“姐姐安心去,不必担心二叔,也不必担心我。北境风光极好,姐姐定会喜欢。”
谢宝珠凝视他许久,点了点头。
寿王将李卫风拉到稍远地方,抽噎着嘱咐他:“她身体不好,你多纳些妾,莫要老缠着她。”
李卫风道:“不会,不会。”
寿王道:“她不可以生孩子,会没命。也不能喝药,受不了。羊肠衣、鱼鳔,你用起来。”
李卫风脸膛发红:“用了,用了。”
寿王伤心大哭:“我这女儿如珠似宝,给了你,你要待她好!”
李卫风无奈道:“爹,你放心。”
寿王只哭。因谢宝珠这一去,便是一辈子。
只女郎家终得是有个归宿。他渐渐老去,身体也益发不好起来。纵兄弟们愿意照顾她,弟媳们未必乐意。他的宝珠怎能受这等委屈。
幸而有这个憨憨,一颗心扑在了她身上许多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
另一辆车旁,河西郡主挺着肚子也哭得稀里哗啦。
因送行的人多,李珍珍躲在车里不出来,只半掀着帘子劝她:“别哭了,别哭了,小心动了胎气。”
河西郡主落泪道:“你非得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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