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夫妇有心, 林氏夫妻也是殷殷盛情。
薛王氏姐妹的事不好拿出来说, 因此贾敏听到的版本就是:王家哥儿在姑姑家住了两天,结果第三天的时候,薛家那位好几年不曾开怀的太太, 就忽然有孕了!
――想孩子都快想疯了的贾敏,听了这般话, 哪里能够不期待?
林海略好点,但他原就对仁哥儿存了些好感, 因此听得王家管事快马送了拜帖, 说他家主子哥儿已经启程往扬州来时,贾敏固然是急慌慌又去检查她早一月余就布置下的客院、并正院里头给仁哥儿留下的房间,他也是趁着衙门尚未办公的便利, 早早儿等在城门外的一家茶楼里。
茶楼不大, 不过开在城外,这样规模也算难得了。只是到底不比城里那些专做达官贵人生意的去处, 就是燃着炭盆, 这人脚下也是禁不住的一阵儿阴冷阴冷。
林海又喝了一口热茶,一股暖意自腹中升起,又因一时想着随着薛家孕信传出来的传言,一时想着仁哥儿就算不能带子好歹也能和王家拉近些关系为日后敏儿留点子依仗,心里也是一热, 再又跟的小厮机灵,很给店家一些银钱,他脚下的炭盆又多了几个, 一时倒也没再觉得冷。
午饭时也是就便在这茶楼里头用的,因贾敏准备妥帖,大食盒里头装了自家的点心小菜,又拿马车里头的小炉子热着汤水,林海用得也不算委屈,只是心里存着事,吃一口菜就要往外头驿道上往两眼,总是心不在焉,也吃不出什么滋味儿来。
待用过饭,天色也越发暖和了许多,风吹在脸上虽还带着寒意,却不再像早起时那般刀割似的疼,林海越发直接站到窗边儿去,负着手儿,直往远处张望,每看到有马车经过就要凝神细看,倒像马车一来仁哥儿一到,他家盼了又盼的孩儿也就会到了一般,可惜一连过去四五辆马车,却都没有王家的标志。
不知不觉间,林海连脖子都伸直了。好一会,给窗棂上融化的雪水滴了一点在鼻尖,猛然醒过身来才发现脖子肩背都僵直了,简直比往日看一日公文还累些,再想想自己这半日的行止,不由失笑。
早前还笑敏儿,自己也是魔怔了,这儿女缘分……
很想洒脱对自己说不可强求,却到底欺不过心,少不得叹息一声。
好在林海虽不能真个超凡脱俗,却总不至于全是个俗人,看不开子女事,好歹没再魔怔一般地将希望尽付在这个近日被妻子念叨得几乎成了送子观音座下童子的仁哥儿身上了。
他也不是个有用靠前没用就扔一边的,又真心欢喜仁哥――虽这小儿在林海看来委实精乖狡诈了些,奈何生得实在好,虎头虎脑胖墩墩的,和他耍的心眼又是为了给贾赦抱不平、非为一己私心,更难得诗书伶俐,作文什么的不好说,三百千四书等,却尽背得熟。
林海正是一腔父爱无处宣泄的时候,就是不为送子福气故,也很愿意教导这么个世交后人的。
因此仁哥儿好容易一路东看细看慢悠悠来了扬州,远远儿的,茶楼下头等着的小厮还没发现什么,林海在二楼窗边就认出来了――倒也不是他眼神儿好到老远就能看出马车上的标志,实在是仁哥儿调皮,马车上午睡半时辰,乖乖儿给王子胜背了好半晌的书,再坐不住了。正独个儿骑在一匹小马上笑得张扬哩!
这小马林海也见过,那时候仁哥儿也是骑在马上,可自家府上清扫干净的院子如何能与这雪水半化不化的驿道比?又且纵马肆意得很,后头的马车都足足给落了二十来丈远,也就是林海站得高,又熟悉仁哥儿的笑,才一下认了出来。
林海唬了一大跳,赶忙儿从楼上冲下来,又一叠声地让小厮们赶紧地护着仁哥儿,又是一叠声的呼喊:“仁哥小心,莫跌着!”
仁哥儿在马上其实很稳当,穆小七特意从皇帝的马厩里头给他挑得上好良马配的六匹小马里头挑出来顶好的一个――因怕人眼红生事麻烦,皇帝都默许了穆小七动用他的暗卫,连皇后都只当那一批只得五匹小马――且又是皇帝亲自教导的骑术,别看小人小马,那是再稳当不过的。
纵是驿道泥泞,那小马戴得王子胜特制的马蹄,又穿得薛王氏精心备下的护腿套儿,跑起来也不见得比在自家院子里难为,倒是多了几分院子里不能有的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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