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王家身上扯;忌惮归忌惮,也远不到被个小娃娃就吓得连王子胜都安抚不住的地步。
因此在王子腾上折子前,皇帝已经对贾宝玉衔玉而诞一事浑不在意,剩下的那一点子关注,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因为王子胜与他说了,什么“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或许还可能,但殷商之后,什么日照生人君什么旭日投怀生帝皇之类的通通都是扯谈,因为商末封神大战之后,人神便被进一步分隔开来,神通者或许可行于凡世,却绝对不能为人间帝皇,妄图以帝皇之尊寻真问道者,便是一时或有效应,但最终都逃不过轻则堕轮回赎罪孽、重则魂飞魄散六道无存的结局……
“这也是我为什么坚持要等你禅位之后才引导你修行的缘故。”
皇帝记得,王子胜这么说时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却专注,后边未竟的话语皇帝也自行补足了,当看到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在他自得的“你果然最贪心,朕陪你十年百年都不够,一定要求个天地同寿都有朕才餍足”之后越发明亮温柔,皇帝在丢开对贾家那点忌惮的同时,都顾不上过不久还要宣见大臣,直接扑过去好一通缠绵缱倦,且热度过三日犹未散,寻着机会总要主动爬进王子胜碗里去,被百吃犹不悔也――偏王子腾就在他趴在碗沿上,还没想好继续落回碗里头去还是爽快爬出来喂饱自己之后再继续去喂王子胜的时候,巴巴儿将贾宝玉这个于他全无能妨碍的小东西当个大事报上来,可不就难怪皇帝故意捉弄么?
王子腾因为那奏折上不知道是褒是贬是喜是怒的“朕已知晓,爱卿有心了”九个字辗转不安时,皇帝正看着骥王呈上来的奏折暗自得意,果然仁哥儿虽然笨了点,穆小七却不是普通的奸诈,又能装得一幅该端方时端方、该温和时温和的好面孔,再让他历练个三两年,自由于自己就不再只有梦里能见的啦!
皇帝心情甚好,长子撑得住场面,伴侣又远比他以为的有心――
在屡次试探想要学着修行却被王子胜岔开话题后,皇帝一度以为这人不过是要他作为凡人的几十年,这让他在放下了“万一朕和子胜都活得太久,忍不住外头野花野草的诱惑怎么好”的担忧之后,却很是多了几分“难道子胜只是要和朕玩玩个几十年”的郁闷,特别是在他越挖掘王子胜身上的特异之处、越觉得这人或许真能活个千秋万载之后。
虽皇帝再郁闷也舍不得先放手,甚至还拿“起码几十年的话朕不用担心会不会因为忍不住出去沾花惹草导致与子胜反目”之类的话安慰自己,行动上更是越发痴缠炽热,可再如何,总有些意难平。
偏又不知为何,就是没能把“为何不让朕与你一道修行”问出口。
却不想为了个衔玉而诞的胖小子,王子胜却将顾忌随口说出来了。
不是不想要他千秋万载相伴,不过是碍着为他考虑方才延后罢了。
皇帝如何不欢喜?
虽想着要千秋万载不能去沾花惹草实有些儿不自信自己的控制力,可什么都能慢慢练就,只要彼此有心。
转眼又是一年冬,金秋硕果已收,银装素裹千山寂寞,惟有天边月,寂寞由他,热闹由他。
新桃换旧符之时,太子犹在外未归,丹陛之上那人很有几分意兴阑珊,众臣贺岁,却也不过三五老臣并两个皇子还能得他略微展颜说上两句,惹得不知道多少人感叹皇帝父子情深,两个年长些的皇子在看到最小的嫡弟也没能让皇父唇边的笑意多出半分之后,又是如何掩住眼中复杂笑语娱亲,尽皆不提。
能出席新岁国宴的,总是有眼色的居多,看出皇帝兴致有限,不多时也就散了。
皇后眯着眼睛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着回去陪人喝屠苏酒呢?她倒有心看皇帝与人斟酒换盏做贤惠状,可惜不能,只得想象一回暗笑几声罢了。
皇帝果然在与王子胜共饮屠苏,只是斟酒的却是王子胜,这两人之间,虽是皇帝入契,鱼水之欢时也是王子胜占了上位,但平素相处之时,显然不是皇后想象的那般。
一开始皇帝还有些刻意讨好,但在因着贾宝玉一事,王子胜随口将皇帝最隐晦不安的一点说开之后,皇帝虽不是那种因着在下位了就娇纵撒娇的性子,但两人之间的相处却越发自在起来,眼神交汇间更似乎不如往日缱绻,却不是冷淡,而是不需再于眼神中缱绻也缠绵。
连肌肤相贴时都不只有欲望,无论严冬初春又或者盛夏,只要那人在身边,便是温柔。
当然,皇帝爬王子胜的碗底还是爬得挺积极的,两个都是年轻力壮嘛,只不像原来那般,一抱紧了必然要纵情还能安心罢了。
一般儿在王子胜修炼时趴他大腿上挑逗捣乱,心情却似乎都不同了。
皇帝将脸在王子胜身上蹭了又蹭,也不拘是蹭的哪儿,好一会才停下来,仰面躺倒,满足地喟叹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往水镜上头一看,果然,今儿是那贾宝玉的抓周之日,荣国府好生喧闹沸腾,贾政夫妻满脸喜色,倒真像荣国府的主人一般。
皇帝撇撇嘴,但贾赦没来告状,他也懒得管区区一个一等将军的家事,又念着贾宝玉那点子好处,又稀奇他会抓着个什么,倒也颇有兴趣地看起来。
这胖娃娃长得倒真不错,刚出生时就白嫩圆润得很,现在养了一年,越发显得面如圆月染胭脂,手若藕节相连接,又似乎极爱笑,看着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加三分喜气。
皇帝原还想着这娃娃会不会直接抓个道藏释卷来,还有些可惜这般好相貌的娃娃不能常在富贵温柔乡,不料这胖小子在桌上爬了一圈,却抓了盒胭脂!
满座宾客目瞪口呆,贾政更是直接斥责一声:“将来酒色之徒耳!”
皇帝也是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忽然大笑。虽试之事不能全盘当真,可这小子,难不成是瑶池里、巫山上的哪个女仙,错投了男胎不成?
自此越发不将衔玉而诞一事放在心上,只念着贾宝玉恰巧解了他心结,日后倒肯宽容看顾他两分,却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