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心中微酸,透过那烛火的光影,当年那个一直护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找食寻医、嘘寒问暖、尽力保护、挡刀挡箭的舍人,如今已经变得老了。
她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将青春年少、美好的幻想丢入了纷分的战火,心中那点仅存的温情被冷然与绝望替代后,却幸运的得到了眼下的荣华,虽然孤寂,也还算有小辈的安好与来自于他们的关切。
而他,在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却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忍受着他人的猜忌与被迫卷入纷争,成为她打击别人的利器,也成为别人打击她的前卒,是因为她,他在被人勾陷,从而使得他与她妻儿的离散。
这要她,如何不觉得愧疚。
审食其转头回眸于眼前桌案,淡然道:“太后若是嫌我烦了,就也赐我一个留候爵位,让我归隐山田吧!”
吕后见他明显是不高兴了,心中那一丝了然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外间的通传声打断了情绪与思路。
“陛下怎么深夜至此?”吕后见到刘盈出现,有些惊讶,道:“明日行冠礼,为何不早些歇息?”
“我刚从宫外回来。”刘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当他进得殿中之后,那双眼睛中的神采彻底沉了下来,视线紧紧盯着审食其,仿佛是释放高压一般,让伏在地上行礼的审食其虽没抬眼相看,却能明显感受到刘盈传递的‘要他快些离开’的讯息。
“审食其,你退下吧!”吕后见刘盈如此排斥于他,心中也只能苦叹,想到刘盈现在越来越强硬,越来越有帝王的驾势,她实是不愿意正面为审食其出头,反而到时候于他不利。于是,只能吩咐道。
刘盈也不含糊,待到他的视线中完全没有审食其的身影,才笑眯眯大踏步走上主塌,直接跪坐于吕后的身侧,看向吕后,道:“阿母近来气色可好?”
对地刘盈这样的亲近,心中有些难过不适的吕后,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她笑着故意戏谑他道:“气色好与否,都不影响你现下里至我殿中要行之事。多问又有何用?”
“知我者定然阿母哉!”刘盈继续笑道。转眼看见一旁早就备好的茶水,讨好的为吕后斟上一盏道。
吕后闻言也不多话,兀自接过刘盈奉上的茶盏,问道:“陛下心情看似十分之好。”
“阿母如何得知?”刘盈笑道道。
“笑容中透着满满的得意与喜悦。”吕后道:“想似那种愉悦,定然是到了陛下的心坎上。”
刘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是翘着弯弯的唇角,始终无法恢复以往熟悉的淡然表情。
吕后见他这般,不由好笑道:“出了一倘宫,难不成还让你捡到宝了不成!?”
见刘盈依旧不答,吕后便道:“明日行冠礼,到场之人众多,陛下且早些安歇,省得明日没有精神。冠礼之后,陛下若是要与众朝臣商讨封赏,且勿要忘了宣平候世子的封位。”
“阿母!”刘盈转过头,原本含着喜悦笑意的双眼,此时万分认真,且还含着一丝探究、一丝急切,他看向吕后轻声却坚定的问道:“阿嫣,真的是阿姐的亲骨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