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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迈转回视线,仍向桓蒙,说道:“慕容瞻,鲜卑之酋王,氐虏之降将,明显对蒲茂并无忠心!明公,宛县,他不肯坚守,则我如再打洛阳,那么他必定仍然是不会肯出尽全力阻拦我军!至於第二点,蒲茂会派兵支援,这当然是肯定的,然而蒲茂现今是四面开战,关中之地,他还有多少兵力可调?如今关中西有征西已克天水,复境中弥布百万鲜卑等降胡,蒲茂他又敢调多少兵马出关中,往援洛阳?”
“卿的意思是?”
“他就算是驰援洛阳,迈敢断言,其所遣之兵,也不会太多;而如果不多,在目前我军气势如虹,兼已得洛阳、荥阳诸地众多士绅、豪杰之潜通,俱踊跃愿作明公内应的情况下,洛阳何难得之?并且明公……”
“并且如何?”
“并且我军如打洛阳,洛阳北邻冀州,冀州现是蒲洛孤、苟雄所部之后方,代北那边氐虏与拓跋部的战事,便有可能会因此而出现变化。……明公,这对我军也是有利的一面。”
桓蒙抚须沉吟。
郗迈举扇如剑,轻轻朝前一点,年轻的脸上充满蓬勃的朝气,说道:“退一步讲,且先不论会不会出现僵持此一局面,即便真的出现僵持此局,对我军固不利也,如迈方才所言,北之拓跋、关中诸多降胡、天水乃有征西劲旅,对蒲茂其实也是不利!明公,是以迈以为,千秋功业,就在眼前,今日如不趁胜北上,继攻洛阳,愚者之取也!”
“天水有征西劲旅,你的意思是说……”
郗迈的意思很明显,两次提到莘迩,指的就是除掉“慕容瞻别有心思”、“关中诸多降胡”、“代北战局可能生变”这三个有助於桓蒙进攻洛阳的优势以外,还可以借用莘迩的陇军牵制、威胁关中的秦军,以进一步助桓蒙进取洛阳。
桓蒙、诸吏都理解郗迈的意思。
习山图搔首,疑惑地说道:“可是征西已然来信,劝说明公不可再取洛阳,……明公、嘉宾,那么他会肯替明公在天水那边吸引关中氐虏么?”
郗迈摇扇,笑而不语。
桓蒙忖思再三,也没说话。
一番讨论到入暮,没有得出最终的结果,桓蒙未有作出决定。
诸吏辞去后,郗迈留了下来。
桓蒙亲昵地召他近前,握住他的手,说道:“刚才习卿问,阿瓜会不会肯帮助我吸引关中氐虏时,我见卿笑而不言,却是为何”
郗迈笑道:“明公,征西何如人哉?”
桓蒙和莘迩至今只在蜀地时见过一面,但对莘迩此人的脾性、志向,桓蒙却是已然非常了解,他说道:“以令狐奉近侍之身,今握定西权柄,西定西域,东灭冉氏,越大漠之千里飞取朔方,数攻氐虏,开疆拓土,威名远震,人杰也。”
“与明公较之,何如?”
“与我较之。”桓蒙目中的棱棱紫光复盛,他望向帐外蓝天,嘿然稍顷,摸着胡子说道,“其人凌旧主,有远图,非居人下者,不可友,若在江左,吾之敌也。”
“明公意为:征西可与明公匹敌?”
桓蒙比莘迩年长许多,却是矜持,笑道:“小儿辈中,堪称英雄。”
“明公,迈亦是这般认为,征西足可称英雄。英雄者,岂会不辨形势,‘只见其一,不见其二’?”
“只见其一,不见其二”,这是郗迈刚於不久前在帐中当着众人的面对莘迩的评价,这会儿却又说莘迩不“只见其一,不见其二”。
桓蒙说道:“卿意是?”
“明公,蒲茂现下四面开战,看似威风十足,可实则危机重重,就如积薪,一个火苗就有可能成熊熊大火,当此之际,正是乱中取之的时候,征西岂会看不出来?故而迈敢断言,征西此信,明看是劝阻明公进取洛阳,而实际上他是在鼓动明公进取洛阳!”
“鼓动我进取洛阳?”
“明公,征西已得天水,已近关中腹地,他难道不想再进一步?”
“你是说?”
“若迈料之不差,他其实是想鼓动明公进取洛阳,以帮助他继续用兵东进!因是迈以为,只要明公一封信到,征西必定是会答应明公,为明公‘牵制’关中氐虏!”
“你有如此把握?”
“迈有如此把握!”
桓蒙沉思多时,说道:“且容我三思,再作决议。”
……
天水郡,令狐乐部大营。
麴爽踏着暮色入营,前来求见。
入到令狐乐帐中,麴爽下拜行礼。
令狐乐叫他起身,笑道:“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下午时,孤出营打猎,亲射了野味若干,正要炮制了佐酒,将军来了,就陪孤一起用膳,不醉不归!”
麴爽谢恩,说道:“大王,臣冒昧求见,是有一件要事,想进言大王。”
令狐乐说道:“什么事?”
麴爽说道:“征西前建议我军继续东进,臣思之反复,以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