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羽衣族旧址的消息,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在修仙界不少人心中荡开涟漪,而某处坐落于崇山峻岭间,在万仞高峰上,临百丈沟壑深渊,远离尘世之地,依旧安宁如常。
此域抱山而建的亭台楼阁,飞檐张扬,却因多是青砖黛瓦,设计精巧,如同山林间晕染开的淡淡墨痕,烟波浩渺云卷云舒间,如丹青绘就的水墨之境,大气悠然。
流经这书卷气十足之处的一条长河,在晨曦与朝阳下波光粼粼,清澈烁金。
近神之地,一梦淮川。
梦淮川河畔绿草茵茵,不见花色,却有株桃花树,开着不应季的粉花,灼灼夭夭绽放在暮秋时节,有种繁盛热烈又妖娆的美丽。
桃花枝上挂了串半旧不新的风铃,空谷来风,铃声清越。
桃花树下有一桐木古琴,一青石桌,桌上一边放了个小博山炉,香烟袅袅,蜿蜒而上,缱绻消散,桌子中间摆了个茶盘,盘中盛着紫砂茶壶桃花粉瓷茶,桌子另一边最外沿,则是摆了一撂书册。
石桌旁边有一软榻,铺了层毛茸茸的白狐狸毛毯,斜倚在软榻上的男子,正是之前谢氏府中那位琴者先生,此时依旧面戴描金绘彩的哭脸狐狸面具,银白的长发未束,倾泻如雪瀑,发间左右各伸出支小珊瑚树般,顶端一抹红的玉白龙角。
琴者不只是比之前在谢氏时多了两只角,衣着也与化装在外游历时大相径庭,回归常服,便是身着白色的交领锦衣,护肩处有龙鳞状银甲,衣襟袖口腰封皆绣有缱绻飘逸的云气纹,绣纹是素净淡雅的蓝色,衣摆处则是堆雪湛蓝的海水江崖纹。
他懒洋洋倚在软榻上,一手枕头,一手轻摇白鹤墨尾羽扇,似在闭目眼神中,浑身散发着慵懒而从容的自信。
身着桃花纹云绫罗衣的年轻女子,正从左边走到右边,右边走到左边,不时还“唉”一声。
琴者依旧闭目,只是抬手在旁边的桌上摸了摸,才道:“寺月,茶。”
巫寺月翻了个白眼,上前沏好茶,砰地一声搁在桌沿。
“耶~风使小姐有何意见?”羽扇轻摇间,自是一派悠然自得。
“缪。”
“你来回踱步,不是想让吾问你么?”琴者睁开眼,笑道。
“属下不敢。”
“哈,此时不讲,下回吾就不想听了。”
“风花二人去了阆华宴,应该是黄泉君指使的,”巫寺月将茶杯移自鼻间轻嗅了下,茶烟里的茉莉清香瞬间消失,将杯子放回桌上,“结果他那朵彼岸花被扣下了,王若溪放了话,让鬼市拿观尘镜换。”
“嗯。”羽扇已被搁下,手头已多了本书。
“黄泉君肯定是要去保人的。”
“嗯。”闻者不为所动,悠然翻着手头那本《羽衣长歌》。
“主人!”平地起狂风,桃花簌簌如雨落了一桌一地一白衣,更有一小枝桃花被风折断,跌落在羽扇上。
皆成了离树随即枯萎的干花。
“啊,听着呢,寺月你继续。”
“我不明白,现在观尘镜可能在黄泉君手里,”巫寺月捞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为何你还能无动于衷。”
“耶,观尘镜在谁手中,很重要吗?”
“主人!?”巫寺月握紧扇子,“他那金鹤游戏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而观尘镜是开启羽衣国的关键,您说,这重要吗?”
“嗯,重要,但是,观尘镜在谁手中,重要吗?”依旧是悠然的语气,却有淡淡的嘲讽,是对己,又或是对世人。
“我明白了,”巫寺月略一思忖,点点头,“主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寺月……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哈,这就对了。”琴者放下那本奇谈,随手拂了下羽扇,上面那枝枯花瞬间新生,如同枝头初绽,“送你。”
“主人……我死的那年都已经十七了,能不能别奖励一朵小红花?换点实际的金银钱帛比较好。”
“耶,那些都是俗物,风使小姐餐风饮露,吾认为以花为谢比较好。”说完,便从容将扇子递过去。
“嘁,泼兮溜金阁朗台!”话虽如此,巫寺月还是拿走扇面上那枝桃花,十分珍重地握在手中。
“看来风使小姐心情已好很多。”
“我才没生气。”
“哈。”
“但是主人,观尘镜一事,还是希望你能慎重。”
“吾知晓。”羽扇轻摇,琴者凉薄的唇漾开笑意,“观尘镜既不在吾手中,亦不在黄泉君手中,但现下时机已到,它或该现身了。”
“主人分明胸有成竹。”
“也是,毕竟那封信,可是承载了吾迄今为止最复杂,最阴险的筹谋。”
“无论是你为正道出力,还是安排将姬无羡从修罗道引出来,寄心奴在金陵城那场偶遇,莲坞山的飞信等等,我都是服气的,但你送给黄泉君那封信,可是张白纸。”
“留白,便有最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主人,黄泉君并非亦与之辈,何况他还知晓羽衣族人的弱点,你……”
“哈,愉悦啊!那他可千万别让吾失望。”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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