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武功一般,饶是严绿素来性子冷淡,此时也难免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也继续印证了老顽童果然便是老顽童,不论什么时候,玩儿都是最重要的。
她弄清楚了这一点,索性也就放宽了心,便将那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接过来,从绑腿上摘下那把匕首切了一半下来,小心地一口口地吃了,也不管老顽童的眼睛越瞪越大,越来越觉得好奇,竟拿起剩下的一半也咬了一口,可惜咽都没有咽下去,便“呸”的一声吐在了地上,大叫一声,冲了出去,大约是去找水漱口了。
然而直到严绿把东西吃完了,收拾干净了,把包袱里和身上衣服都烤干了,那老顽童却还没有回来,想是不知道又在哪儿耽搁住了,严绿也不以为意,寻思着大不了再按照原计划投奔全真派便是了,于是径自小心地将火堆慢慢地移开,露出烤得干燥温热的地面来,将包袱皮铺在地上,盖着件披风睡着了。
次日早晨醒来,她将火熄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便慢慢地往山洞外面走,刚出了洞口,就见不远处有个灰扑扑的影子晃动,定睛一看,却是那老顽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一个人在水边拿着那块烂船板子蹦蹦跳跳,跃跃欲试,她刚刚迈步出来,就见他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过头来笑道:“小娃娃,你睡醒了?这回,可以教我怎么玩儿这木板子了罢?”
他问的照旧是十分认真和恳切,严绿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缓缓走过去的时候,却见他忽然做了个鬼脸,递了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过来道:“你一定饿了罢?来吃这个,这个是真的好吃,是我好不容易才……咳咳……才找来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那一包东西塞给了严绿,严绿有些愕然之余,却也闻到了其中的香气,打开一看,却是一只精美的童子鸡,似非寻常之物,不觉有些了然,想来这所谓的好不容易找来的,确实是挺不容易的了。
她心中明了,面上却没现出来,静静地把那不大的鸡分了两半,正想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他,他却连连摇手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吃了,我们好开始罢。”
严绿听得此话,也不再谦让,微微一笑,将那一只鸡迅速干掉,便从老顽童的手中拿过船板放了下水,开始简单的示范。其实这样的漂流对于熟悉水性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难度和秘密可言,只是严绿同这老顽童接触了下来,觉得这老儿心思虽然单纯了些,但确实是个心肠不错的,脑筋也不笨,不如老老实实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先把答应了的事情办到了,再谈其他,倒还痛快些。
没成想,这老顽童虽然武功盖世,神通广大,但,竟然是,不习水性的,不但不习水性,还有些怕,听说要练习练习水下闭气,不由得缩手缩脚,逡巡不前,最后还耍赖说不玩儿了,真是让严绿又好气又好笑,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热血的类型,故而他说不学了,也便算了。毕竟这游水的法门,如果不亲自下水尝试,是怎么说都说不会的。
她前一世做的是安保,性子又要强,不但陆上功夫,甚至连水里的功夫都是锻炼的相当不错的,这一世借了公孙绿萼的身体重生成了幼童,但因了绝情谷中到处都是水,进出都得从水上走,故而她虽然不过五岁,已经会水,加上她那一世的记忆和这几个月来有意的训练,更是很快就熟悉了水性,但即便如此,她也仍然记得初初学游泳的那一回,被冰冷混沌的河水淹没,那一种濒临灭顶般的绝望和恐惧。所以说,她很能理解老顽童的恐惧,往往越是强者,越是不喜欢这么一种无助而绝望的感觉,不会水便不会水罢,万事总是不可能会十全十美的,就连天道都是如此,人便更是这样了。
她略一出神,却见本来在闹着别扭的老顽童忽然蹲在了她的面前,好奇地道:“对了,小娃娃,你家大人呢?你一个人出来了这么久,怎么他们都不找你啊?”
他果然还是提起了这个,想到公孙止和裘千尺,严绿心中一凛,面色却丝毫不变,冷冰冰地道:“我家没有大人,只有我一个人。”
她虽然在绝情谷中若无其事地过了几个月,但心中到底还是十分想念现世那虽然危机四伏但真实鲜活的日子,此刻孤零零一个人流落在异世,以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岁女童的身份,实在是不胜凄凉,或者她这样冒着风险将计就计地抛弃谷中安逸的生活逃脱出来,本身就暗藏着一丝隐秘的疯狂想法也不一定。
是啊,如果不幸就这样死去,说不定,还能回到从前,许多东西,总是失去了才会想念。淡薄如她,也无法幸免。
她这边厢兀自思绪翻飞,老顽童听了这话却似乎十分犯难,不住念念有词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一向自控能力极佳,故而很快就收回了那点不良情绪,看向老顽童,很明显,她无家可归这个事实让这位老人犯了难,她虽然事先有所计划,但也不喜欢强人所难,见了这个样子也明白了个大概,便收拾好了包袱,道了声谢,转身便走。
见她如此,那老顽童更是急了,忙道:“喂喂!小娃娃你别走啊,本来,你陪我玩儿了这么久,我也该教你点儿好东西玩儿的,你又没有地方去,我便带了你一道四处玩耍也是可以的……可是……可是……”
这话倒像是有些意思的,严绿听的心中一动,慢慢转过身来,果然见到他十分愁苦地道:“可是,你为何是女娃儿?女娃娃长大了就会变成女人,很可怕的,小黄蓉就是,明明小的时候那么好玩儿的,一眨眼就长大了,不好玩儿了,小娃娃,你不知道啊,我周伯通生平,最怕的就是同女人一处的,这可怎生是好?”
严绿听了这话,猛然想起他那著名的“瑛姑恐惧症”来,看了看旁边水中五岁的公孙绿萼稚气的脸上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属于自己的冷淡表情,缓缓开口道:“若前辈当真肯收留我,这件事也没有什么难的,不如咱们来定下一个赌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