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相看起来。
他们本都是骄傲的人,惊讶过后,那一点不服输的性子便又上来了,少不了各自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一一施展出来,毫不留情地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这一场比斗似乎是要将五年份的一次性打完一般,从清晨直斗到了傍晚,月色初上的时候,天慢慢下起雨来,严绿不为所动地继续出招,没多一时,身上的青衫便给雨水淋湿,何太玄原本一掌正要攻过来,不知道怎地忽然分神,一掌堪堪劈歪不说,还险些伤在严绿手上。
幸而严绿眼疾手快,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连忙卸掉了内力,生生往旁边击去。她反应迅速,动作也快,故而这原本是用了全力的一掌,最后竟堪堪擦着他的胸膛划过,总算是没有将他伤在掌下。
然而因着雨大地滑,她自己猛然收力,平衡顿失,不由得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已经给对面的何太玄抱了个满怀。
严绿伸手借着他的力站稳了身体,无视他忽然僵直了的身体,抬头看了看天色,但见雨水如同瓢泼的一般不断落下,知道这个样子是比不了了,当下叹了口气道:“天公不作美,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何太玄沉默,继而也叹了口气,终于拉着她开口道:“还是先避雨罢,这雨下的愈发的大了。”
严绿本想说这点雨对她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问题,但偏偏他很坚持,还没等她说出口,已经拉着她在林中飞奔了起来,眼看着越走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正当严绿想着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不如干脆还是冒雨回转时,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破庙。
这破庙想来是年代久远,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了,但虽然尽时残垣断壁,但也总算是有片瓦支撑,可以略避一避雨,休息一番,等待天明雨歇之时,方才返回庄里去。
何太玄拉着严绿,进了尚还完好的大殿,从角落里寻了些散落的干草,便在倾倒了的佛像前的空地上升起火来。
严绿正预备脱下外衣烘烤,却见何太玄如同触了电一般转过头去,她有些错愕,低头一看,却见给雨水打湿浇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身上,竟然隐约显出她身体曼妙的曲线来了。
她这才恍然,心中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常安稳妥帖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她有些安心之余,也隐隐感到有些无措。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两世为人,过得却大都是些颠沛流离、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生活,即便偶有安详平和之时,内心深处却也从未放下过武装,可以说她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在抗拒着那本该属于女子的安逸舒适的生活的,因为害怕一旦触碰,便会沉溺,继而,便会被抹杀。
她便是一直穿着坚硬的铠甲生活,一直如此,然而即使她再不动声色,她内心深处这么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还是从各个细微之处渗透出来,比如她面无表情的伪装,比如她对男装的习惯和偏爱,因为已经伪装的太久,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子这个事实了。
然而这个雨夜,在这无人的破庙之中,温暖的火焰旁边,因为这个昔日的邻居和练功对手微红着脸转过头的这一个轻轻的动作,这一切似乎都在瞬间瓦解了。让她一时间竟忽然安心了起来,似乎,除了不停的练功、不断的努力之外,偶尔能如此静静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一般。
很美好,有些太美好了,所以她一不留神就沉湎了,等到何太玄惊呼着扑过来抱着她滚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衣摆竟然已经给火烤着了。
何太玄惊慌失措地扑在她身上灭火,火不大,却不知道怎地很难熄灭,他便愈发焦急,手脚并用,甚而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那一身雪白的白衣很快便变成了花衣。
严绿终于忍不住,微微笑出了声,看着他愈见通红的面色,不慌不忙地出手,将那一截还在慢慢烧着的衣摆扯下来,丢进了火堆,慢慢起身退到佛像后面,将衣服脱下来挂在上面,淡淡道:“有劳了。”
何太玄半响没说话,但仍是伸手将她的衣服都拿了过去,那根挂在衣带上的碧玉箫应声滑落,严绿一惊,正待伸手去接,却见那双手迅速一抄,眼前一花,那玉箫已经给他抄在了手中,佛像对面传来他有些惊讶的声音道:“这东西,是你的么?”
严绿没接话,只是伸手将那碧玉箫拿了回来,略试了试音,慢慢吹奏了一曲碧海潮生,很快,对面传来一阵衣物的摩擦声,然后,便听一阵清越的琴声传来,与她的箫声相合,水汽氤氲,如梦似幻,琴箫和鸣,心醉神迷,一曲未完,她已靠着墙角缓缓睡去。
一夜无梦,次日清早,她在一片鸟鸣声中醒来,身上盖着烘干了的衣服,不用说就知道是谁所为。
她换好衣服起身,一抬头便见到庙门外有人端坐抚琴,一袭白衣,飘然似仙,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回眸一望,朝阳的光下,俊美得不似凡人。
严绿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动,当下缓缓走过去,朝着他淡然笑道:“今日是英雄大宴的正日子,咱们,且去瞧瞧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