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裘千尺虽然仍是一副凶巴巴地模样同公孙止较劲,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略微有了些狐疑之色,严绿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道:“两位还请罢手吧,在下不过是个过路的,你们这甚么谷主之位,我并无半丝觊觎之意。”
严绿话才说完,裘千尺的脸色一下便放晴了许多,那一股彪悍的气势跟着就来了。但见她冷笑了一声,当即接口道:“正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贼杀才便是贼杀才,还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要来同我这老婆子过不去么?旁的人不好说,但这个丫头,我一看就喜欢,定然不是那等乘人之危的小人。”
她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又紧紧盯住严绿的脸认真端详,似乎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一般,素来彪悍的脸上,竟显出一丝柔情来,依稀同她看向那绿衫少年时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似乎在那柔情之外另夹杂着一丝凄楚苦痛,直看得严绿心中也渐渐难过了起来。
严绿给裘千尺看得心神震动,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楚,浑身给情花刺过的地方又开始刺痛,如同有千万根钢针刺入肌骨,一时间,竟似连站都站不住了。幸而她内力足够深厚,这一番折腾下来,仍有些许盈余,这才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没有倒下,但却也只能站在原地暗暗调息,连半句话都不敢开口说了。
公孙止察言观色,似乎猜出了什么,忽然放声冷笑道:“你这疯婆子,又在到处胡乱认女儿了,那柳姑娘已经弄了个笑话,现下又换这丫头了么?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你的宝贝女儿早就死了,是我亲眼见着掉到水里死的,可怜,我的柔儿也给她害死了,定是……定是你要她这么做的罢?好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裘千尺浑身一颤,脸色霎时惨白,厉声道:“你说甚么?难道你为了那么一个卑贱的女人,竟然眼睁睁看着女儿落水,竟然还怪她把那贱婢害死,可怜萼儿她那一年只有五岁啊……我把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今日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她说到后来,已然如同母兽一般嘶吼了起来,饶是公孙止此时的功力同她差不多,见了她这个阵势竟然也不由得吓破了胆,慌忙招架。
无奈气势输了,很快便落在了下风,左支右绌了几招,便给裘千尺一掌击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撞上不远处的山石,摔落在地,登时喷出几口鲜血。
见他受伤,裘千尺却仍是觉得不够解恨,正待飞身上前将他了结。没想到才一举步,浑身却忽然一晃,霎时软软跪倒在地。
严绿大惊,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爬起身来,飞奔上前,一把将她扶住。伸手搭在她脉上检查时,只觉得她的内力竟似忽然消失了一般,经脉极其虚弱,简直如同婴儿一般脆弱。
这种奇怪的脉象严绿从未见过,便是听也都没听说过,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奇怪,还没等开口询问,却见裘千尺痴痴盯着她的脸道:“姑娘,你叫做甚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严绿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说了自己的本名,年纪却不知怎地,说了绿萼的。那裘千尺听说她也是十八,眼中霎时便明亮了起来:“那你是几时的生辰?家中……家中可还有甚么人?”
严绿只觉得她的脉搏明明微弱无比,此时却异常疯狂地跳动,终于还是开口答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的生辰,我家中没有甚么人了,师父说,我是他从河边捡来养大的。”
她既然这么说,其实便是已经打算承认了自己便是绿萼,往下所要做的,无非是引导着裘千尺发现罢了。
果然听见她如此说,裘千尺当即“啊”了一声,颤抖着坐起身来道:“是从河边……捡来的,可否给我看看,你……你身上,有没有红色的胎记。”
严绿点了点头,应她的要求,解了外袍,露出腰身,让她验证。不过一眨眼间,她便已经给裘千尺紧紧抱住,泪流满面地道:“是萼儿!你果然就是我苦命的萼儿啊,天可怜见,今日总算把你带到我老婆子的眼前了。”
严绿也觉得眼眶发酸,伸手回抱住裘千尺,正待喊一声“妈”,谁料忽然又是轰隆隆一阵巨响,与此同时脚下如同地震一般疯狂摇晃了起来。
严绿暗道不好,连忙抱紧裘千尺,试着稳住身体,无奈震动太过剧烈,她没撑多久就给掀翻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滚落到满是情花的山谷里,半空中却忽然给一双手臂牢牢抱住,重新稳稳落回到了山岩之上。
严绿定睛一看,原来救她们的却是那个绿衫的少年,但见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微微带汗,有些焦急地道:“娘,蒂儿不孝,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