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燕流霜。
尽管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但在这么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她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向往。
以至于他们师徒三人离开虎丘往豫州去的路上,都能随时在酒馆茶肆里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江湖传言嘛,总归是越传越不靠谱的。
有人说她是个中年妇女,也有人说她其实是个老妖婆,听得她两个徒弟经常郁闷不已。
倒是燕流霜本人完全不在意,毕竟她上辈子就没少听这些乱讲一气的传言。
所以最后是她反过来安慰无花和原随云:“这有什么好气的,他们就算说我是妖怪,我身上也少不了一块肉啊。”
原随云板着脸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听他们这么说师父。”
无花难得不是和他唱反调,帮腔道:“就是。”
燕流霜只好一边笑一边揉他们脸。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他们也快要到豫州了。
时近初夏,天气越发恼人,偏偏他们走的这一条官道又破败无比,就连供人休息的驿站都年久失修,烂得不像话,让燕流霜原本那到了驿站就好好洗个澡,换掉这身满是尘土和汗水衣服的打算落了空。
后来是走过这一段路的无花告诉她,这驿站往东三里处,有一条小溪,溪水虽比不得江南清澈,但勉强也可一用。
正巧那驿站也破烂得睡不了人,她就干脆循着无花所说的方向将马车驶到了溪边,让他们下去洗澡。
无花立刻应了,不过应完非常心机地迟疑道:“不过云师弟应该……不习惯在河里洗澡吧?”
原随云立刻否认:“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那你们就去吧。”燕流霜很高兴,末了还补充道,“放心吧师父不会偷看的。”
两个小家伙无言片刻,随后就像在较什么劲一般同时转身过去了。
她倚在马车前,一边注意着周围动静,一边把散下来的鬓发重新别到耳后。
然而就在她拢好头发的这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风声。
那风声很轻很轻,几乎叫人察觉不出来,可此时分明并未起风。
于是她本能地回头:“谁!”
迎接她的是一片暗含香气的白雾。
这种手段她上辈子没少见,所以她半点不惊慌地屏住了呼吸,并在白雾中的人影闪出时迅速掠了过去。
来人轻功很高,看见她袭过来的动作,竟又往上一翻,直接避过了这一下。
在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燕流霜听到那人好像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柔,像是个姑娘。
但不管是姑娘还是男人,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都让燕流霜烦得很。
她皱了皱眉,直接提气追了上去,这一回她动作太快,几乎是瞬间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
可就在她抓上去的时候,那人却又笑了:“姑娘好软的手。”
燕流霜:“……”
这人怕不是活腻了吧,采花采到她头上?!
她还在为此惊讶,这个被她抓住了手臂的采花贼却是投怀送抱似的俯身伏到了她肩上,还低喃道:“好香。”
那些白雾刚好在这一刻散尽,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美得叫人分不出雌雄的脸。
但燕流霜见了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她冷笑一声道:“我的手很软?”
“那你看看我的刀软不软?”
话音刚落,黑色的刃光冲天而起。
下一刻,这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
燕流霜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偿还,她不能随便杀人。
所以她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采花贼破了地府给她定下的规矩。
但不管是阎王还是鬼差,都没说过不允许她割人命根啊。
她看着这个采花贼疼得满地打滚,啧了一声,心道这可是为江湖除害,就算将来回了地府,阎王也不能指责的!
原东园知道燕流霜此去是为给两个徒弟开炉铸刀,感激极了,还特地给他们准备了三匹千里良驹。
燕流霜虽然不喜欢欠人情,但想到原东园这么做八成还是为了他儿子,也就没有推拒。
她认真谢过了这位常年浸淫.书画不问武林事的原庄主。
对方却是朝她摆手,神色怆然道:“燕姑娘这般费心教导随云,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
燕流霜的确在这两个徒弟身上费了不少心思,但她自认动机不够纯粹,所以面对原东园这番郑重的剖白,也有点不好意思:“您言重了。”
原东园叹了一口气道:“燕姑娘是没见过这孩子刚失明时的样子,那会儿他才四岁,得知自己的眼睛治不好了之后就一直不肯踏出自己的房门。”
“他从小就聪明,三岁就能读《易》,可病了那么一场,再也看不了书,性子也大不如从前活泼,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连我和他娘都不怎么愿意亲近。但这趟回来,他却多了不少话,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这是燕姑娘的功劳。”
燕流霜听他说得慨然,一时也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一个四岁的孩子因为一场病直接失了明,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不当回事的。
她想了想,安慰原东园道:“我瞧他现在并不如何在意自己的眼睛,应当是已经恢复过来了,这是好事,而且他的刀也练得不输他师兄。”
事实上单纯论武学天赋,原随云大概还要高过无花一些,他的轻功就比无花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但要说在刀法上的悟性,那还是无花更胜一筹。
所以此消彼长,师兄弟两个一直分不出什么高下。
燕流霜对这个教导结果还算满意,她觉得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五年他们俩赢个水母阴姬应该不成问题。
到那个时候,她也能彻底功成身退回地府去交差了。
至于鬼差曾经提醒过的可能会出现的失败情况,她觉得也不需要担心,因为他们俩真的很乖很懂事啊。
会产生这种错觉其实不是燕流霜的错,实是因为无花和原随云太能装模作样了,而且他们不仅是对她装模作样,对其他人也一样。
不说别的,就说无争山庄上下,就无一例外地觉得他们少主现在谦恭有礼温润和善,而少主的那位光头师兄亦然。以至于他们离开太原的时候,还有一堆的小丫鬟在庄门口挥着手绢依依不舍呢。
燕流霜骑在马上望着这番场景,实在是没忍住啧了一声道:“我看再过几年,这些小姑娘就得直接把手绢往你俩身上扔了。”
无花立刻摆手:“师父你就别取笑我们了,她们最舍不得的其实是你啊,你都不知道她们私下里是怎么说起你的。”
燕流霜挑眉:“哦?怎么说的?”
无花捏着嗓子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少主的师父是位仙风道骨老前辈,结果竟这般年轻,还这般美……我真是恨不得每天都路过她院门口多瞧她两眼!”
他长相本就偏阴柔,面容姣好似少女,所以学起豆蔻少女们的腔调时也半点不违和,听得燕流霜忍不住笑。
看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花又接着学道:“而且燕姑娘武功那么高,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燕流霜:“行了行了,你快别这么说话了,等会儿给人听见得误会你是哪间尼姑庵里偷跑出来跟人私奔的小尼姑了。”
“小尼姑”无花:“……”
“私奔对象”原随云也:“……”
师徒三人就这么一路闲扯到了江南。
不过大多数时候,原随云都是开口最少的那一个。
他总是安静地听着无花用各种方法逗他们的师父开心,然后听着燕流霜的笑声想象她此刻的模样。
可不论他怎么想象,他都无法在一片漆黑中勾勒出一张清晰的笑脸来。
这让他心烦意乱得很,以至于都没了和无花互相讽刺抬杠的兴致。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