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个笑,“变故”这个词用得实在太过贴切,贴切到他的心几乎承受不住这两个字的分量。良久,他才惨然出声:
“自上次长安一别,我们音尘已绝。”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说得极为艰难。性情中人顾大人立刻领会到他的辛酸,急急问:
“你可知其中缘由?”
唐回摇头。
“你可曾再去书信?”
“自去年春,再没有了。”
“你可曾探查过实情?”
他再一次摇头:“家母来信,不许我返乡。”
至此,顾大人已经明了。他拍了拍唐回的肩膀:“苦了你了,乐天!”
“孝”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样,压在唐回的身上,又像千年的铁石一样,死死的桎梏着他的自由。家族的荣辱更是一座高大的刑架,将他钉在那里,不时地拷问。
“那你……作何打算?”
“等!”唐回说,“她在等我,她一定在哪里等我!”
顾大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什么也没说。
久久的沉默中,顾大人忽然出声:“你这次来,可曾去过从前住过的地方?”
唐回懵了,顿了顿说:“没有……”
“我……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那里说不定有什么……”他甚至来不及跟顾大人说一声,就狂奔出了门。
“少爷!你去哪里?”阿暮一边喊一边追着唐回跑着。
穿过市坊中的重重行人,唐回找到了自己从前租住的地方。
长安地价昂贵,买房子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更多的是客居在此的人选择短暂的租房子,是以,长安租房子却是一件寻常事。
从前住过的地方,两年的时间,恐怕早已经换过了好几任主人。那里曾经存在的东西,大概也被人当做垃圾扔掉了吧?
可是,尽管如此,唐回的心里面依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盼望着他还能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咚咚咚!”他忐忑的敲响了了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
“你是谁?”门半开着,立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身穿褐色麻衣的女人,她脸色倒红润,圆圆的脸上带着些戒备。
“请夫人安!在下唐乐天……”
那女人一惊:“不认识!”那半开的门立时就要合上。
“夫人!”唐回一只手伸进门里挡住,纤细的手腕肉眼可见的,立刻的红了。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强闯我们家的门儿!我、我叫人了,我……相公,有人来……”
唐回深鞠一躬,“夫人稍安勿躁,能让我进门说话吗?”
那妇人戒备的看着唐回,“你是官家的人吗?”
“不是。”
“那……”妇人的目光移到唐回红肿的手腕上,“那……你进来吧。”
宅子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却被妇人布置的极温馨,但是在这里,唐回看不出曾经的任何痕迹。
“夫人何时搬来这里的?”
那妇人古怪的看着唐回,“快一年了吧。”
还不到一年……
可他已经离开两年了!
几乎就是没什么希望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夫人搬来的时候,可曾在家中看到什么书信书籍一类的东西?”
“那没有……”妇人想了想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夫人莫怕,”唐回说:“在下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今日重来长安,想起来有东西遗忘在此……”
妇人摆着手:“那没有!那没有!我搬来的时候,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又陌生的宅子,曾经当做书房的地方,挂满了晒干的萝卜和一些不认识的野菜,迎风招展。
“打扰夫人了!”唐回对着妇人鞠了一躬,告辞出门。
“真是个怪人!”妇人嘀咕着。
跨出宅子的时候,那妇人忽的叫住唐回:“公子是姓唐吗?”
“是。”
“我想起件事儿,”那妇人脸上显出着不好意思来,“我们家常常收到些奇怪的东西。”
唐回看着妇人,心跳如雷。
“每个月有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些男人穿的衣服,还有些肉食……”
说到肉食时,妇人的脸不自觉的红了。
“还……还有些信……我和我相公都不识字,不知道写了啥……”
“那信呢?还在吗?”
“信还在……我没敢扔……只是那肉我们都吃了……那衣服,我儿子穿了去……公子……你……”
肉食在这时代,是普通家庭极难得的好东西,那衣服的做工、料子等他们即使不懂,也知道是极好的、极昂贵的。未经人允许便吃用了别人的东西,那妇人羞愧的满面通红。
“信给我好吗?”那妇人说了什么他统统没听见,只听到了她说的那句“信还在”!
见唐回不予追究肉食和衣服的事情,妇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忙说:“在在在,我去屋里给公子拿!”
片刻,唐回的手里拿到了一叠黄色的信封。
每一封信的封面,都是娟秀的字体书写的“唐乐天收。”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喜欢湘灵的就是,她身上有一股永不放弃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