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陈年旧事（二）

    李德阳出身普通工人家庭，其外婆家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大学毕业之初，李德阳获得外婆的资金支持，开始下海经商，从事服装贸易。他为人博学多才，又擅人情来往，经商之路颇为顺利，制衣厂从原来几十个工人迅速扩展到两百人，一时间意气奋发，无需细说。

    柳如的外婆和李德阳的外婆乃儿时闺中密友，多年来俩人一直保持来往。柳如的母亲又去世的早，她从小由外婆带大，这一来二去，柳如和李德阳儿时就情投意合了，待再大一些，更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好景不长。

    柳如的外婆很快也去世了，留下柳如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李德阳的外婆虽为书香门第，却更看重门当户对。闺中密友已不在，尚不像古时候那样，留下一纸婚约为凭证，而此时李德阳也将学成归来，外婆有意要支持他下海经商，经商最需要的是官场的支持，外婆开始了她的作战计划——为李德阳找一户官场人。

    那一辈的老人做事，子孙的意愿算个/屁，自己就是王权、天道、命运的主宰。

    那个时候谈恋爱，尚是隐秘的，不到父母提亲，都不会公布恋情。

    柳如和李德阳常去郊外的小河一带约会，此处人少又隐秘。

    王小贱是个有用的闲人，没事就去郊外瞎逛，给依邵阳看看有没有地皮适合造工厂，最好是又远又荒，政府巴不得赶紧弄出去的那种。在河边走多了，鞋子就会湿。好不碰巧，二人约会的模样被他见着了。

    不动声色，溜之大吉。

    李德阳毕业之初，兴冲冲的找到外婆。

    喜滋滋的道：“外婆，我要娶柳如！”

    他脑子里都是刚刚的画面：在那片漫无天际的花丛中，他拿出了一对蝴蝶形状的小耳环，对着无比灿烂的花海骄傲的大喊道：“柳如！我一定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里都透着满满的温柔和幸福。柳如听完开心的笑了，也对着天空喊道：“李德阳！我一定要嫁给你！此生非你不嫁！我是你的女人！”他们笑着一起倒在了那片花海中，惊吓了话中的蝴蝶，蝴蝶在他们的头上扇动着五彩的翅膀，跳着优美的舞蹈，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他的了！

    外婆腹有诗书气自华，一派淑娴温雅，端坐着微笑道：“几分执念？”

    李德阳在外婆跟前原本就十分乖巧，此刻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一百分！”

    外婆目中隐然微恼，道：“你若想出人头地，就不可娶她。”

    “......”

    李德阳措手不及，道：“外婆，我出人头地和娶柳如有什么关系？我娶谁都会出人头地的！”

    外婆微微一笑，温色道：“过于天真，外婆平日里如何教育你的？男人，应以事业为重，娶于你事业有鼎力支助之妻。”

    李德阳从未觉得外婆这般迂腐，竟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和利益挂钩？他顿时无法理解，心生疑惑，意气奋发的决定被泼得一盆好冷水，脸色微变，如石灰般暗沉，有些失神，道：“外婆，您什么意思？”

    外婆道：“你可想过，我为何不让你们公开关系？”

    李德阳半惊半疑，十几个原因在他心里缭绕而过。

    沉思片刻，他道：“不知。”

    外婆摇摇头，眉头紧蹙，低沉和让人无法辩驳的语气继续道：“因为她不是可以对你能鼎力相助的妻子，她的家世，太差。”

    外婆此番话，绝无轻视之意。

    李德阳急了，道：“可是外婆，以前你和柳如的外婆都说我们很合适的啊！”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提醒外婆。

    外婆道：“你们谈恋爱合适，结婚，不合适。”

    书香门第，总是这般自园自话。

    李德阳失了神，心里道：“什么叫结婚不合适，谈恋爱合适？外婆这是怎么了？”

    外婆见他不语，轻叹一声，道：“男人，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我给你找了一个好姑娘，是国土局局长的女儿，改日你跟我亲自登门拜访。那姑娘长相虽不如柳如，但气质也是极为出众，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德阳心头脑中，早已是凌乱如麻，心烦意乱，更是不解，呆呆的看着外婆，神色藏着怒火，道：“外婆，你是说真的吗？”

    外婆宽慰他，道：“都是真的，外婆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阿阳，男人，不可没有事业，知道吗？这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我和你外公便是。”

    李德阳的脸很快就完全暗沉了下来，眼眸如同他眼前那僵冷的黑色棋子，光洁明亮，却没了一丝神采。他沉默了许久，那眸光在外婆威严的脸庞上转了一圈，便木然的点点头。

    外婆在一旁静静的瞧着他，目光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德阳的肩膀。

    一个人出自名门，家教颇好，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众星捧月般的长大，内心高贵，一生傲骨，也不见得就事事光明大义。

    他无法反抗。他的一切，都是外婆给的。

    不久后，李德阳和柳如提出分手。

    对柳如而言，这个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认为是最后的一个男人，突然消失了。

    人间蒸发，或是刻意消失。

    河边上，柳如安静的坐着，眼里流着泪，一双原本星空万里的眸子淹没在泪水中，终于成了灰色。

    体内的血不断的流不断的流，她对李德阳的思念不断的增长，那草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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