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才特意把蒋干原信附了过来,此人思维之缜密,由此可见一斑。
读完了信,是勋暗掐手指,计算日程,估计吕布这会儿已经到了敦煌了,最多歇兵、整备十天半月,便将出玉门而前指车师后王部。吕布这一走,曹家或许可以不动兵戈,便即接收整个凉州——起码把紧邻益州的陇西、汉阳两郡给拿下来——到时候刘备独木难支,便很难威胁到中原政权啦。时机已然成熟,曹操可以篡汉自立了!
是勋这些天被郗虑催得都有点儿耳朵疼,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于是又做两日准备,终于提出申请,要求觐见天子刘协。
刘协这些年绝对的气闷。呆在皇宫里就跟呆在囚室里没太大区别,本不想游手好闲,偏偏无所事事。想从前还能时不时上个朝,摆摆皇帝威风,或者召几名重臣来谈经论政的;可是自打曹操被封为魏公。撇下他跑安邑去了之后,朝臣日益稀少,缺额久久不补,眼瞧着朝会上稀稀拉拉的,实在太丢面子,干脆——非逢年过节。轻易乃不朝也。而且他也没什么臣子可以恳谈啦,忠于炎刘的不是被迫告老,就是被曹操宰了;骑墙派尽量离天子远着点儿,以免被曹操误会;至于华歆、郗虑、是勋等辈,他压根儿就不愿意见。
所以刘协这几年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窝在宫里造人。在原本历史上,曹操献了三女——曹宪、曹节、曹华——给刘协,但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献得早了,故此只有曹宪一人成年,得以入宫,随即正位为后。曹宪倒是并不甚妒,问题她终究是曹操的闺女。坐镇中宫,刘协也不敢将其冷落,却去别搜美色。所以天子的妃妾并不甚多。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曹宪宫中安寝的。
刘协有时候也自我安慰啊:曹操汝夺我天下,没关系,我日尔的闺女,也算报仇!结果不到四年时间,就接连造出刘冯、刘懿两个儿子出来——还有一个刘熙,为侧妃所生。
这几日刘协正在琢磨呢。要不要册封长子刘冯为太子啊?那是正经曹后所生,是曹操你的亲外孙。想必你不会反对吧?可是转念再一想,我这天下。迟早要尽数落到曹贼手中,刘冯这个太子,真能有登基为帝的一日吗?说不定哪天蒙难,父子同日遭戮……就曹操那残暴的个性,亲外孙他也未必下不去手杀啊……
越想越觉凄凉,不禁清泪两行,滚滚而落。
旁边儿曹后瞧着奇怪啊,这好好地喝着酒,逗逗儿子,享受天伦之乐,陛下你怎么突然间哭起来了?刘协慨叹道:“因思吾兄也。”想我哥哥刘辩当年,就是为权臣董卓所弑的,如今轮到我当这个皇帝啦,偏又落到了曹操手中——估计我们哥儿俩将来是同样的下场啊!
曹后玲珑心窍,当即就明白了刘协话中所指。她赶紧安慰刘协:“家父岂有废立之意?即昔伏氏谋逆,亦只及其身也,而不涉于陛下。舅甥姻戚之亲,岂有他哉?”
刘协一瞪眼,说皇后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爹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可能完全不了解,就不必要为他撇清,也不必要假装白莲花啦——“但有废朕之日,望皇后念及夫妇之恩,哀恳魏王,使留我父子性命,即为庶人,免死足矣。”
曹后一板面孔,说陛下您求错人了,这臣妾可办不到啊。刘协闻言大怒,揪着曹后的衣襟,就待饱以老拳,却又不敢,只得瞪着眼睛问:“得无欲吾死,汝可再嫁乎?”曹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父主意大,从来不听妇人之言——“能使家父改图者,世唯二人哉?”
刘协赶紧问,你说的是哪两个人哪?曹后便道:“前有荀令君,今有是令君,乃可为陛下言之。”刘协一撇嘴,说荀彧的尸骨恐怕早就已经烂掉了,至于是勋——“彼与卿父同党,欲夺我刘氏天下久矣,安肯为说?”
曹后说我没想着让姑婿劝说老爹不篡位啊,但他有可能帮你说话,保留下你的性命哪——“既在许都,陛下何不往求之?”
刘协哭丧着脸说不——“吾惧是卿,不欲见也。”他本来对是勋印象挺好,甚至觉得是勋可以作为自己跟曹操之间矛盾的一个缓冲,可是想当年董承作乱,是勋上殿来拿眼神瞪着自己,目光中流露出的是**裸的蔑视甚至是鄙视,可真把小皇帝给吓着啦。打那以后,只要一回想起是勋的这种眼神,他连觉都睡不安稳,就连睡着了也会“鬼压身”,被魇住相当长的时间。
曹后不清楚刘协心中的恐惧,因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在她印象里是勋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啊,又不跟老爹麾下某些武将似的满脸横肉,不知道有啥可怕的呢?于是提醒刘协:“陛下不畏死耶?今唯是令君可活陛下也,何惧之有?”
正在此时,宦者进殿禀报:“尚书令是勋请谒。”
刘协一个哆嗦,当场就把手里的酒杯给摔地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