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宿等老孙助他些无根水儿。”好大圣步了罡诀念声咒语早见那正东上一朵乌云渐近于头顶上。叫道:“大圣东海龙王敖广来见。”行者道:“无事不敢捻烦请你来助些无根水与国王下药。”龙王道:“大圣呼唤时不曾说用水小龙只身来了不曾带得雨器亦未有风云雷电怎生降雨?”行者道:“如今用不着风云雷电亦不须多雨只要些须引药之水便了。”龙王道:“既如此待我打两个喷涕吐些涎津溢与他吃药罢。”行者大喜道:“最好!最好!不必迟疑趁早行事。”那老龙在空中渐渐低下乌云直至皇宫之上隐身潜象噀一口津唾遂化作甘霖。那满朝官齐声喝采道:“我主万千之喜!天公降下甘雨来也!”国王即传旨教:“取器皿盛着不拘宫内外及官大小都要等贮仙水拯救寡人。”你看那文武多官并三宫六院妃嫔与三千彩女八百娇娥一个个擎杯托盏举碗持盘等接甘雨。那老龙在半空运化津涎不离了王宫前后将有一个时辰龙王辞了大圣回海。众臣将杯盂碗盏收来也有等着一点两点者也有等着三点五点者也有一点不曾等着者共合一处约有三盏之多总献至御案。真个是异香满袭金銮殿佳味熏飘天子庭!
那国王辞了法师将着乌金丹并甘雨至宫中先吞了一丸吃了一盏甘雨;再吞了一丸又饮了一盏甘雨;三次三丸俱吞了三盏甘雨俱送下。不多时腹中作响如辘轳之声不绝即取净桶连行了三五次服了些米饮敧倒在龙床之上。
有两个妃子将净桶捡看说不尽那秽污痰涎内有糯米饭块一团。妃子近龙床前来报:“病根都行下来也!”国王闻此言甚喜又进一次米饭。少顷渐觉心胸宽泰气血调和就精神抖擞脚力强健。下了龙床穿上朝服即登宝殿见了唐僧辄倒身下拜。那长老忙忙还礼。拜毕以御手搀着便教阁下:“快具简帖帖上写朕再拜顿字样差官奉请法师高徒三位。一壁厢大开东阁光禄寺排宴酬谢。”多官领旨具简的具简排宴的排宴正是国家有倒山之力霎时俱完。
却说八戒见官投简喜不自胜道:“哥啊果是好妙药!今来酬谢乃兄长之功。”沙僧道:“二哥说那里话!常言道一人有福带挈一屋。我们在此合药俱是有功之人只管受用去再休多话。”咦!你看他弟兄们俱欢欢喜喜径入朝来。众官接引上了东阁早见唐僧、国王、阁老已都在那里安排筵宴哩。
这行者与八戒、沙僧对师父唱了个喏随后众官都至只见那上面有四张素桌面都是吃一看十的筵席;前面有一张荤桌面也是吃一看十的珍馐。左右有四五百张单桌面真个排得齐整:古云珍馐百味美禄千锺。琼膏酥酪锦缕肥红。宝妆花彩艳果品味香浓。斗糖龙缠列狮仙饼锭拖炉摆凤侣。荤有猪羊鸡鹅鱼鸭般般肉素有蔬肴笋芽木耳并蘑菇。几样香汤饼数次透酥糖。滑软黄粱饭清新菰米糊。色色粉汤香又辣般般添换美还甜。君臣举盏方安席名分品级慢传壶。那国王御手擎杯先与唐僧安坐三藏道:“贫僧不会饮酒。”国王道:
“素酒法师饮此一杯何如?”三藏道:“酒乃僧家第一戒。”国王甚不过意道:“法师戒饮却以何物为敬?”三藏道:“顽徒三众代饮罢。”国王却才欢喜转金卮递与行者。行者接了酒对众礼毕吃了一杯。国王见他吃得爽利又奉一杯。行者不辞又吃了。国王笑道:“吃个三宝锺儿。”行者不辞又吃了。国王又叫斟上“吃个四季杯儿。”八戒在旁见酒不到他忍得他啯啯咽唾又见那国王苦劝行者他就叫将起来道:“陛下吃的药也亏了我那药里有马——”这行者听说恐怕呆子走了消息却将手中酒递与八戒。八戒接着就吃却不言语。国王问道:“神僧说药里有马是甚么马?”行者接过口来道:“我这兄弟是这般口敞但有个经验的好方儿他就要说与人。陛下早间吃药内有马兜铃。”国王问众官道:“马兜铃是何品味?能医何证?”时有太医院官在旁道:“主公:兜铃味苦寒无毒定喘消痰大有功。通气最能除血盅补虚宁嗽又宽中。”国王笑道:“用得当!用得当!猪长老再饮一杯。”呆子亦不言语却也吃了个三宝锺。国王又递了沙僧酒也吃了三杯却俱叙坐。
饮宴多时国王又擎大爵奉与行者。行者道:“陛下请坐老孙依巡痛饮决不敢推辞。”国王道:“神僧恩重如山寡人酬谢不尽好歹进此一巨觥朕有话说。”行者道:“有甚话说了老孙好饮。”国王道:“寡人有数载忧疑病被神僧一贴灵丹打通所以就好了。”行者笑道:“昨日老孙看了陛下已知是忧疑之疾但不知忧惊何事?”国王道:“古人云家丑不可外谈奈神僧是朕恩主惟不笑方可告之。”行者道:“怎敢笑话请说无妨。”国王道:“神僧东来不知经过几个邦国?”行者道:“经有五六处。”又问:“他国之后不知是何称呼。”行者道:“国王之后都称为正宫、东宫、西宫。”国王道:“寡人不是这等称呼:将正宫称为金圣宫东宫称为玉圣宫西宫称为银圣宫。现今只有银、玉二后在宫。”行者道:“金圣宫因何不在宫中?”国王滴泪道:“不在已三年矣。”行者道:“向那厢去了?”国王道:“三年前正值端阳之节朕与嫔后都在御花园海榴亭下解粽插艾饮菖蒲雄黄酒看斗龙舟。忽然一阵风至半空中现出一个妖精自称赛太岁说他在麒麟山獬豸洞居住洞中少个夫人访得我金圣宫生得貌美姿娇要做个夫人教朕快早送出。如若三声不献出来就要先吃寡人后吃众臣将满城黎民尽皆吃绝。那时节朕却忧国忧民无奈将金圣宫推出海榴亭外被那妖响一声摄将去了。寡人为此着了惊恐把那粽子凝滞在内况又昼夜忧思不息所以成此苦疾三年。今得神僧灵丹服后行了数次尽是那三年前积滞之物所以这会体健身轻精神如旧。今日之命皆是神僧所赐岂但如泰山之重而已乎!”行者闻得此言满心喜悦将那巨觥之酒两口吞之笑问国王曰:“陛下原来是这等惊忧!今遇老孙幸而获愈但不知可要金圣宫回国?”那国王滴泪道:“朕切切思思无昼无夜但只是没一个能获得妖精的。岂有不要他回国之理!”行者道:“我老孙与你去伏妖邪那时何如?”国王跪下道:“若救得朕后朕愿领三宫九嫔出城为民将一国江山尽付神僧让你为帝。”八戒在旁见出此言行此礼忍不住呵呵大笑道:“这皇帝失了体统!怎么为老婆就不要江山跪着和尚?”行者急上前将国王搀起道:“陛下那妖精自得金圣宫去后这一向可曾再来?”国王道:“他前年五月节摄了金圣宫至十月间来要取两个宫娥是说伏侍娘娘朕即献出两个。至旧年三月间又来要两个宫娥;七月间又要去两个;今年二月里又要去两个;不知到几时又要来也。”行者道:“似他这等频来你们可怕他么?”国王道:“寡人见他来得多遭一则惧怕二来又恐有伤害之意旧年四月内是朕命工起了一座避妖楼但闻风响知是他来即与二后九嫔入楼躲避。”行者道:“陛下不弃可携老孙去看那避妖楼一番何如?”那国王即将左手携着行者出席众官亦皆起身。猪八戒道:“哥哥你不达理!这般御酒不吃摇席破坐的且去看甚么哩?”国王闻说情知八戒是为嘴即命当驾官抬两张素桌面看酒在避妖楼外伺候。呆子却才不嚷同师父沙僧笑道:“翻席去也。”
一行文武官引导那国王并行者相搀穿过皇宫到了御花园后更不见楼台殿阁。行者道:“避妖楼何在?”说不了只见两个太监拿两根红漆扛子往那空地上掬起一块四方石板。
国王道:“此间便是。这底下有三丈多深槃成的九间朝殿内有四个大缸缸内满注清油点着灯火昼夜不息。寡人听得风响就入里边躲避外面着人盖上石板。”行者笑道:“那妖精还是不害你若要害你这里如何躲得?”正说间只见那正南上呼呼的吹得风响播土扬尘唬得那多官齐声报怨道:“这和尚盐酱口讲起甚么妖精妖精就来了!”慌得那国王丢了行者即钻入地穴唐僧也就跟入众官亦躲个干净。八戒、沙僧也都要躲被行者左右手扯住他两个道“兄弟们不要怕得我和你认他一认看是个甚么妖精。”八戒道:“可是扯淡!认他怎的?众官躲了师父藏了国王避了我们不去了罢炫的是那家世!”那呆子左挣右挣挣不得脱手被行者拿定多时只见那半空里闪出一个妖精。你看他怎生模样:九尺长身多恶狞一双环眼闪金灯。两轮查耳如撑扇四个钢牙似插钉。鬓绕红毛眉竖焰鼻垂精准孔开明髭髯几缕朱砂线颧骨崚嶒满面青。两臂红筋蓝靛手十条尖爪把枪擎。豹皮裙子腰间系赤脚蓬头若鬼形。行者见了道:“沙僧你可认得他?”沙僧道:
“我又不曾与他相识那里认得!”又问:“八戒你可认得他?”
八戒道:“我又不曾与他会茶会酒又不是宾朋邻里我怎么认得他!”行者道:“他却象东岳天齐手下把门的那个醮面金睛鬼。”八戒道:“不是!不是!”行者道:“你怎知他不是?”八戒道:
“我岂不知鬼乃阴灵也一日至晚交申酉戌亥时方出。今日还在巳时那里有鬼敢出来?就是鬼也不会驾云。纵会弄风也只是一阵旋风耳有这等狂风?或者他就是赛太岁也。”行者笑道:“好呆子!倒也有些论头!既如此说你两个护持在此等老孙去问他个名号好与国王救取金圣宫来朝。”八戒道:
“你去自去切莫供出我们来。”行者昂然不答急纵祥光跳将上去。咦!正是:安邦先却君王病守道须除爱恶心。毕竟不知此去到于空中胜败如何怎么擒得妖怪救得金圣宫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