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道旁有野草,长得茂盛。有水田,波光粼粼。有补丁大小的土,栽种着各样瓜果蔬菜。乡间有风,从蓝天上的白云发间来,溜到碧波荡漾的心间。乡间有浓墨重彩,却是轻描淡写了平和。
走着走着,朋朋骑着车路过,他先是侧着头看陈洛他们,而后变成转着头看,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笑容。
老母亲略带责备的喊:“看我们爪子,有啥子好看的?你看路啊。”
朋朋掰正了脑袋,乘着风去了。
到底陈洛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若是换了其他心里阴暗的人,远道而来,面对着亏欠了自己的陌生老母亲,面对抢夺了老母亲的陌生弟妹,面对着陌生而又性子软弱的男人,少不得要千方百计故意恶心他们一下。
那么多年受的气,难道就不能撒一下?
事实上,陈洛没有撒气,反正显得心平气和。或许,正是他的心平气和,才获得了朋朋的好感,放下了防备,对这个陌生的二哥也投来和煦的笑。
陈洛永远也忘不了,诀别多年后,老母亲再一次和他通过手机对话的一个情景。他应该已经忘了老母亲和他说了些什么,说了许多想念,说了许多抱歉,还是说了许多亏欠?
他只及记得大妹非要和他说话,可是偏偏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妹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当时,他也是迷茫的,他和大妹素昧平生,连照片都没一张,更别说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呢?
那天,是个晴天,阳光已经斜斜地打在墙壁上了。陈洛握着手机,浑身上下都是冷静。
人们还是在路上走着,只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走着走着,散了的人,又会碰在一起。
老母亲自然也会问李晴天一些基本问题,进行简单的家庭背景调查,无非是家在何方,家里几口人,身体如何,等等。
李晴天皆是对答如流。
末了是老母亲的一句客套话:“晴天啊,你看点江到你们轩罕这么近。有机会喊你爸爸妈妈过来耍嘛。”
李晴天自然也是客套话对上去:“要得,阿姨,谢谢了。”
马路已经呈现出来下坡的趋势。
老母亲指着左边问:“你们晓得那种的什么不?”
顺着老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棵棵小树,枝桠灰色,有细小的皮孔及略斜向上的皮刺,奇数羽状复叶,叶轴边缘有狭翅,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
陈洛掀了掀鼻子,使劲吸了吸空气,计上心头,摇着头,笑而不语。
老母亲似乎有些得意了,难得考校到陈洛,复而轻飘飘看了一眼李晴天。
李晴天只顾着睁大眼睛,努力观察小树,结合小树展现出来的细节,与记忆里的树丛去对应,搜索答案。
陈洛看着李晴天认真的样子,哈哈一笑,伸手朝着一个土包一指,问:“那个土包包是啥子?”
老母亲白了他一眼:“你硬是好奇得很,好的不问,那土包包除了坟,还能是啥?”
陈洛恍然大悟,拖长了声音“哦”着,又问:“耶,有个歇后语,说的是,坟上撒什么——麻鬼来着。嘶,撒什么来着。”
这次轮到老母亲茫然了,这什么歇后语,没听说过呢。
倒是李晴天豁然开朗,脱口而出:“花椒。那个是花椒树。”
老母亲从“撒什么”的困惑里出来,赞许道:“晴天凶哦,幺儿呢,你都认不到哦。”她可还记得困惑,问:“幺儿,你刚才说的歇后语撒什么来着?”
陈洛摇头晃脑,唉声叹气,装模做样:“就是想不起了呢。”
老母亲仍旧不放弃,又问:“晴天,你晓得是撒啥子不?”
李晴天眼睛快速转一圈,摇手说:“阿姨,我不晓得哎。”
得到陈洛和李晴天敷衍的回答,老母亲却是偷偷地乐了,腹诽道:“你两个小东西,一唱一和,就来麻我嘛。”嘴上却说:“哎,算了,管他哦。走。”
陈洛和李晴天偷偷交换一下眼神,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