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卿点了点头,说道:“都听孟乔说了。”
李玉宸不再说话。
吴文卿忽然没来由的再次想起太师傅当年说过的谶语,说李玉宸身上有那牵扯南北两座江湖的玄妙气运,福祸难料,且是祸非福的可能性很大。
江湖上曾有这么一个秘闻,说儒释道三教至境,儒家圣人一身浩然气势连通天地,大有奉天承运的意味,故而口诛笔伐,以书匡天下苍生,可请来天罚,一个甲子前,曾有儒生跪拜皇天后土而一步入圣,请来灭世天罚,这才将那屠戮中原的南疆妖主伏诛,是一佐证。
释家佛门的活佛菩萨则广发宏愿,揽获虚无缥缈的众生愿力,出口便可撼动三千世界,佛法无边。
而同为三教的道家也不差,道门大长生真人窥得巍巍天道,便是称之为天人也不为过,可一语成谶,故而可持咒斩妖除魔。前些时日蜀山剑仙掌教李西月御符剑入南疆,据说是去葬妖山除妖,此事曾一度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故而大真人窥天道而一语成谶这事,还真不是子虚乌有的捏造。
当然,以吴文卿现如今的境界,离窥得缥缈天道还差着好一段不短的艰险路要走,但随着这么些年来修为的精进,他对太师傅当年对李玉宸的点评愈发忧心忡忡,怕太师傅一语成谶。
吴文卿与李玉宸向来是坦诚相待,但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对方,而实际上,他的太师傅当年除了那句点评之外,还跟他说了另外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说倘若真的一语成谶,李玉宸成了众生之罪,那时候则要由他吴文卿替天行道,亲手将其诛杀!“喂,白豆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吴文卿正思绪飘远,李玉宸忽然拿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吴文卿向来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看到对方的眼睛没来由的心虚了起来,俊如冠玉的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回着说“没有”好在后者心思不在这边,仅是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李玉宸没来由的皱了皱眉,神情凝重的问道:“你可看得出那个朱沐先修为到了什么境界不,是不是与你那太师傅的陆地神仙一般?”
“看不出。”吴文卿摇了摇头,肃穆道:“就从方才外放的气机来看,确实比一般的天象高手浑厚许多,但与我太师傅相比的话却是弱了不少,但也有可能二少庄主仍旧有所保留,不过也差不离了,至少半步陆地神仙境还是有的。”
李玉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神情恍惚的感慨道:“他连中妖道都敢去杀,要是连个半步地仙境都没有的话,那他娘的才是见鬼了呢。”
入口处,十余个闻声后面赶来的红雀苑门客好手,正好听到李玉宸与吴文卿两人的对话,其中“二少庄主”与“陆地神仙”这两个词听得格外真切,十余人登时杵在原地,再瞥见不远处如死鱼打挺的朱沐昌和滚落在地的两颗头颅,登时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乃是长房朱沐昌的门客,平日里难逃狗仗人势的嫌疑,对二房的朱沐先父子没少冷言冷语,虽然更多时候他们是受了长房的命令才去故意羞辱的,但多年下来双方积怨已深,这个时候讨好显然是有些太迟了。陆地神仙啊,这四个字可是比其他任何的警告都要来得吓人。其中几个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下山之后该逃到何处去才好。
吴文卿后知后觉,惊骇道:“你刚才说二少庄主要去杀中妖道,可是春秋五绝那个中妖道殷千秋?!”
在见到李玉宸微微点头后,吴文卿神情凝重的说道:“殷千秋不是早在你我出生的二十多年前就死于天罚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鸣雀山庄?”
“我与孟乔都见过此人。”吴文卿的反应在李玉宸的意料之中,李玉宸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知道那算不算就是中妖道殷千秋”
李玉宸倏然想到一件事情,倘若那人真的是皇室殷家的那个老祖殷千秋的话,那岂不就也是他的老祖宗了?!
在确认那个如恶魔转世一般的素衣文士真的离开后,朱沐昌请来的那侥幸不死的七位贵客,一个个尿了裤子似的要离开血气弥漫的风流林,离开这该死的鸣雀山庄,连滚带爬,哪里还有半点先前依傍曲水,坐而论道的风雅,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与人走茶凉,李玉宸看着朱沐昌生前豢养的那些门客,与平日里声称交好的达官显贵,一个个拼了命的争相逃离,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旋即莫名伤怀。看到此情此景,李玉宸不禁想到了昔日的秦王府,即他那素未谋面的家,当年秦王府蒙难,其遭遇比眼前这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李玉宸转而将眼睛看向远处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老庄主,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后者在被自己的养子囚禁五年后本就沧桑了许多,此刻再见到这番惨绝人寰的景象,更是一下子心死如灰。都说事不过三,早已经历过两次家破人亡惨痛的老人,如何能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无情摧残。
李玉宸不再去看那个哭声凄凉的老人,轻声道:“走吧,去告诉那位前辈,她的东西找到了。”
说完,李玉宸转身离开。
吴文卿在轻轻叹气后随即跟上。
这座酒池肉林,酒肉依旧,却是多了股血腥的气息,偌大的风流林,两颗头颅滚地,五具尸体横陈,唯有一个白发老人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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