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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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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吞下这口气!

    这股怨念让他忽视了妻子的柔情和儿女的笑语,一心只想找两人报仇。火云掌练得越高明,他承受的反噬力也就越大,心性也就越趋火爆、极端,才会在五年前定下计谋,趁两位师兄比试到油尽灯枯之际偷袭他们。

    然而,杀了二师兄,他就快乐吗?

    当这些意念电光石火般的闪过脑海,丁瀚霖蓦地领悟到他从来就没有因此而得到真正的快乐,那不过是杀戮过后得到的快感,不是足以安抚他心中不平的快乐!

    师妹死了,二师兄死了,如今,他也要死了吗?

    年少时在师门中的无忧岁月,在脑中历历如昨。

    师妹,那两小无嫌猜的嬉戏、游乐,一直活在他心底深处。他一直想要抓住,不让那快乐的时光消失,却始终抓不住,反而越推越远,所以,他不甘心!

    即使是此刻,还是不甘心!

    “放开我!”他大吼一声,忍住全身的疼痛,火灼的内息往谢擎天手中窜去,后者勉强承受,仍不肯放手。

    “傲天,你别任性了!”

    “我不是任性!”他吼叫的同时,口、鼻、眼、耳间涌出更多的鲜血。“二师兄比我早走了五年,我再迟就赶不上了!我要去找师妹,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有机会抢走她!”

    “傲天,你在说什么?”

    “放手!”他勉强提气,以另一掌击向两人交握的手掌,谢擎天为了自保,微一缩手,丁瀚霖乘机松脱他的掌握,跌向黑暗的深渊。

    “傲天!”

    凄厉的叫喊也拉不住那往下坠的身体,谢擎天被义弟夏孟哲给稳稳抱住,只能瞪视着崖下无边的黑暗默默流泪。

    这是何苦呢?他不断的想着,人世间的这些恩怨情仇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望着以坚毅的眼神凝视着他的义弟,他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从他掌中传来的暖流像一阵及时雨滋润他荒芜的心田,若不是这份兄弟情谊紧系着他不放,他是不是也会像小师弟傲天一样走入极端?

    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活着的责任让他心甘情愿的选择继续活下去。人生其实像一场修练,每个人都有责任走完自己该走的路,即使是走岔了也要设法回头,选择死亡,只是给活着的人制造悲剧罢了。

    这番深彻体悟,旁人自然不知。

    尤其是姚静,她正忙着抱住看到父亲落崖的一幕,承受不住情绪冲击昏过去的丁?君。

    她嘴里虽有怨,还是难以割舍父女间的情分吧。

    望着丁?君雪白容颜上淌满的泪痕,她不禁要想,这个美丽又倔强的女孩还能承受更多的打击吗?

    兄长死了,父亲死了,心上人也

    但再多的怜惜和同情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爱情是不能让、也让不得的!

    “娘,孩儿不是请人送信回谷中吗?您怎么那么迟才来?”回到擎天庄后,姚静赖在母亲怀里撒娇。

    许久没见到爱女的姚华,将她圈在怀中,眼中尽是宠溺。

    “静儿,娘不是故意这么迟的。信送回谷中时,我跟你爹不在谷内,等到你外公派人通知,我们才急忙赶回来。一看完信,就立刻出发到擎天庄了,但还是”

    姚华心中不无遗憾,尤其经由众人口中拼凑出事情的面貌,知道丁?毅为了吕锻金而死,不免想道:如果能早来一步,或许可以挽救一条人命了。

    “女儿没有怪您的意思。”看出母亲心里的遗憾,姚静赶紧道。“生死有命,咱们凡人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罢了,您别放在心上。”

    “娘知道。”生长在医药世家,姚华看多了生老病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见母亲没那么难过了,姚静转向神情哀戚的谢擎天。

    “义父,您也是。丁瀚霖的死是他自己造成,您可别把责任揽在身上。”

    “我明白。”谢擎天微扯嘴角苦笑。

    姚静这孩子冰雪聪慧,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但有些事情道理都明白,就是做不到呀。

    “大哥,你要节哀顺变。”是以,深深了解义兄心情的夏孟哲除了劝他不要太悲伤,不断的给予关怀,并没有多劝什么。

    谢擎天感激地看他一眼,湿润的眸光紧接着转向静坐一旁的李岩。

    丁瀚霖坠崖后不久,他们便回到擎天庄。将受伤、昏迷的人全都送回房间休息,一行人来到大厅。万总管指挥仆人先送上茶饮,再过不久就准备开饭了。

    李岩在确定师妹吕锻金无碍后,和众人一块坐在厅中,始终不发一语。

    他静坐的姿态恍如一座山岩,一如五年前给人的印象,只是经过岁月的历练,俊逸的脸庞更显精悍、厚实。虽然因受伤的关系脸色苍白,眼神仍明亮、澄澈,腰身也坐得直挺,散发出一种渊淳岳峙的凛然气势。

    看到师弟吕笑天的唯一门徒如此成材,谢擎天不禁感到安慰。

    “岩儿,过去的恩怨是我一手造成,现在丁瀚霖已死,我”

    “师伯请勿这么说,整件事情师伯也是受害者。”李岩非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不把丁瀚霖所做之事,迁怒到谢擎天。

    “当年若不是我太沉溺于丧妻之痛,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番话听得李岩一头雾水,连忙问:“晚辈不明白师伯的意思。您跟先师既然为同门师兄弟,何以先师要跟师伯订下三年一次的约战?”

    “说来话长。”谢擎天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某一处,声音幽远的道。“我的妻子生来体弱多病,本是不适合怀孕生子,可为了给谢家留后,她坚持一定要生产,只怪我亦是望子心切,就没有积极阻止她。岂料,她难产而亡,我又因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整日以酒消愁。笑天师弟是见不惯我如此,同时也是气我明知妻子不适合怀孕生子,还让她这么做,一时气愤之下,便与我决斗。”

    李岩感到错愕。“先师怎会对师伯母我是说,那显然是师伯的家事。”

    “你有所不知,我们本来是同门师兄妹。师妹与我、笑天师弟、傲天师弟,也就是丁瀚霖,从小一块长大。三个师兄弟却都情不自禁的喜欢上师妹,她却选择我。傲天师弟个性偏激,不肯接受,以至于后来坠崖生死不明。笑天师弟生来豁达,在我俩成婚时还大方的予以祝福,但我知道他始终对师妹未能忘情。所以师妹过世时,他的伤痛并不比我少。当初他找上门来,除了发泄愤怒外,还有打醒我的意味吧。我跟他武功在伯仲之间,不过同门间的默契,让这一仗虽是打得十分惨烈,彼此却无致命之伤。或许是看出我生无可欢,笑天师弟故意订下三年后的比武之约,想激起我的斗志,帮我走出丧妻之痛,我却自此沉浸在武学的修习,难以自拔。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三年一次的约战持续到第十八个年头时,会连累笑天师弟命丧被仇恨冲昏理智的傲天师弟手中,我”

    “师伯,您这样自责,非先师所愿。他一直到临终前,都没有怪您的意思。”

    “你这么说,我更汗颜了。笑天师弟为人磊落光明,处处替他人设想,他越是不怪我,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他。”

    “师伯”李岩心下戚然。他何尝无怨呢?可看谢擎天如此伤心自责,又深知恩师为人,再多的怨也都没了。

    一时间,大厅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氛,姚静担心李岩伤势未愈,这么一伤心会对身体有害,连忙到他身边,转移话题。

    “李岩,你一定饿了吧?我听秋风说,你一直空着肚子等我们回来,这样身体怎 受得了?”她停顿一下,夸张的深吸了口气,好像闻到了从饭厅飘来的菜饭香。“好香喔,刘大厨不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菜。走,我们一块去尝尝。”

    被她热情的扶起身,李岩尚来不及回话,一阵清喉咙的声音便回响耳际。

    两人将视线投过去,只见夏孟哲似笑非笑的眼光抛来,紧接着听他道:“我跟你娘,还有你义父、查叔也一直空着肚子,怎么没人关心我们身体是不是受得了,找我们去吃饭?”

    姚静闻言脸儿羞红,暗恼父亲故意找碴,微嘟着嘴说:“爹、娘、义父还有查叔,当然也一块去吃呀。”

    “华妹,你听,我们是也一块去吃呀!”夏孟哲戏谑的加重语调。

    姚华格格娇笑,娇嗔的对夫君道:“有也就不错了,小心再说下去,连也都没有了!”

    夏孟哲哈哈大笑,姚静气恼的跺了跺脚。姚华怕女儿恼羞成怒,走到她身边,笑得弯弯的明亮眼眸将李岩上下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着头。

    “你们看,他们俩站在一块,像不像一对金童玉女呀?”

    “像像像,当然像。”谢擎天直点头,住在药王谷有五年,这期间姚静回谷无数次,他自然知道她的女儿身分。

    倒是一旁的查中野听得目瞪口呆,幸赖谢擎天的解释,才知道五年来将擎天庄管理得井井有序,各项生意都打理得极为兴旺的二公子,竟然是名女娃!

    “娘!”姚静脸上的红晕烧得更炽,微低着头,水杏般的眸子不时朝李岩瞟去,盈满喜悦。

    李岩的脸皮极薄,脸上也是红红的,但身为男子汉自是不好学女儿家一样低着头,只能直挺挺的站好,承受众人盈满笑意的眼光打量。

    姚华没理女儿,只顾看着未来的女婿,笑吟吟的道:“静儿被我们宠坏了,你以后可得多担待些。”

    “伯母太客气了,静儿极好,事事为我设想周到。”

    “李岩,是你不嫌弃。”夏孟哲微笑的插嘴“我这女儿最爱指使人了,你可得多包涵。”

    “我才没有呢!我有指使你吗?”气呼呼的声音忽而转为绕指柔,朝李岩飘来的眼波既媚又柔,且还夹杂着怯怯的担心,有说不出来的惹人怜爱。

    “没有,当然没有。”李岩的心被扯疼了,急急向她保证。

    见两人如此情意款款,其他人都抿嘴直笑。这时候万总管派人通报晚膳准备好了,众人移到饭厅。

    大家边吃饭,边转着眼睛盯在姚静跟李岩身上,看得两名小辈颇不自在。

    谢擎天打趣道:“二弟,药王谷很快就有喜事了。”

    “那要看李岩肯不肯了。”夏孟哲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他女儿早千肯万肯,就等李岩点头。

    “李岩自然是肯的。贤侄,你若愿意的话,就让师伯为你作主。”谢擎天道。

    “我”李岩有些尴尬,不晓得该怎么接口时,姚静美眸一转,替他回道。

    “我们的事不急,倒是吕姊姊跟义兄情投意合,义父先办这桩喜事吧。”

    谢擎天喜上层梢“静儿,这是真的吗?”

    “义父没瞧见义兄一直抱着吕姊姊吗?我们要回庄时,他明明伤势沉重,还倔强的不让人代劳,最后是我出主意,让庄丁抬来软轿,他才答应让吕姊姊坐着轿子回庄。一

    “的确有这回事。真没想到,锋鎏这孩子竟会对笑天师弟的千金情有独锺。五年前,我原本想在最后一次决战时,向笑天师弟提出以后不再约战的要求,并希望两家能结为秦晋之好,只是还来不及说”

    眼见现场气氛又因这番话而转为哀戚,姚静连忙道:“义父,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这桩婚事呀。”

    “是。”他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再陷在伤心中,转向李岩笑道:“贤侄意下如何?”

    “只要师妹愿意,晚辈自是乐观其成。”

    “太好了。”

    现在就等吕锻金从睡梦中清醒,确定她同意婚事,就可以进行了。

    姚静对这桩婚事是胸有成竹且势在必行,因为唯有如此,她与李岩才能甩开包袱,自由的去过两人生活呀。

    她扬眉一笑,随即秀眉又沉落下来,还有个人得解决。

    想到丁?君,她忽然头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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