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检查,明早八点一刻。
小巴乖乖点头。
夏通明观察了女儿的脸色,提笔接着写:你看起来有心事,是不是又去警局了?
小巴摇摇头,拿过父亲手中的笔在白纸上画了个简单笑脸,表示我很好。
夏通明慈爱一笑,拍拍小巴的头下了楼。
这孩子是懂事的,可也是倔强的,表面上乖乖的也从不给人惹麻烦,可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耳朵,本就话不多的她更不喜欢说话了,再后来真的说不出话来了,既是又聋又哑就该学哑语的,可她偏偏不肯学,好像一旦学了哑语自己就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刚开始她还有些残存听力,每日带了助听器勉强和外界沟通,自从两年前夏阳一失踪后,她耳朵越来越不好了,直到现在即使带了助听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夏小巴闻到从一楼传来的炒菜香气,这让她心安了不少。把窗帘打开,院中的桂花树投下几道阴影,灰色的围墙,染着青苔的边角生了几从杂草,这小院虽破旧些,还算得温馨。家里出事儿后姐姐再住不了高楼,全家就搬来这儿了,听说是父亲向同事租借的,可她一直住不太习惯。她还是怀念之前住的那栋楼,很高,晚上从窗口望出去俯瞰万家灯火。
她又拿出小熊项链,许是累了就又躺到床上休息,闭上眼睛紧紧把链子捧在胸前,一会儿爸爸会叫她吃饭吧,她只小憩一会儿。
梦里又回到那个家,碧桂园小区,4号楼6单元39楼。
那时她12岁,和夏阳一相亲相爱。
姐妹俩报名参加了青少年宫举办的暑期夏令营,整整野外疯玩了半个月。要不是想念妈妈做的饭菜还真舍不得回来。郊外的林荫路上,夏阳一把她肩膀上背的小书包直接拿过来跨到自己的胳膊上,她见姐姐已背了个大包还要挎着她的小包,就抢着把自己的包拿回来。她自然抢不过比她大四岁的姐姐。夏阳一捏着她鼻子说:小阳二,小小年纪老被书包压着长不高的。姐姐已经长大了,不怕的。
她听了笑得把牙花全露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毕竟她之前是个孤儿,同二十几个小朋友一起挤在孤儿院的木板床上。
九岁时发烧烧坏了耳朵,不久之后夏爸爸在孤儿院领养了她,她被带回夏家。有了新妈妈,新姐姐,新名字,一家人待她很好。
电梯已到了39层,姐妹俩还在讨论今天妈妈做的是红烧肉还是炒菜花,有没有买雪碧。
摁了很久的门铃都没回应,平日里妈妈早就开门了,夏阳一从书包最底下翻出许久不用的钥匙。推开门,房间暗暗的,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夏阳一按开了灯,眼前的景象把两姐妹吓坏了,家里乱糟糟脏兮兮的,柜斜杯倒,仍了满地的衣服,跟被打劫过似的。爸爸不在,而妈妈披头散发眼睛发红,跟中了魔怔一样倚坐在阳台的落地玻璃上,阳台的防护栏被拆的只剩几个,右侧的玻璃整个不见了,地上躺着几个药瓶子,有白色的药粒撒了一地。
夏阳一哭喊着跑过去,被妈妈怒喝回来。夏阳一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哭。
毕竟不是亲妈,夏阳一都安抚不了妈妈,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紧紧攥着夏阳一的手,像是安慰姐姐。
妈妈见到躲在夏阳一身后的她,突然大笑起来,疯狂近乎癫狂的大笑,接着啪的摔了手中的酒瓶子,从阳台上跳下去。
39楼,摔得血肉模糊。
她始终记得楼下自行车棚边那滩血,以及血泊边上夏阳一不停颤抖的身体。
夏阳一倒在血泊边上时,她被吓醒了。
还是这个梦。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夏阳一对她无休无止的咆哮:
你快点滚,滚出我家,滚的越远越好……
你个小贱货,你还我妈命来……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你再也不是夏阳二,你不配叫这个,从今以后你叫小巴,跟我养的这只京巴狗一个名字……
夏小巴,你知道我多恨你么,我希望你死……
希望你死……
希望你死……
去死……
从那天起,辱骂,家常便饭,动手打她也是常有的事,她被夏阳一暗暗打过多少耳光她算都算不过来,脸经常肿肿的,像个包子。
尽管如此,她从来没恨过。
其实夏阳一骂的对,每一个字都对。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