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钢筋来卖得一百多块钱。
不久就听说孙平玉不在昆明,而到西双版纳去了。其原因呢,法喇人又传,说是孙平玉老实,除非陈福宽指导他买烟买酒,不然不会去捧秦国安。秦因此大不满意。二是因法喇人都骂秦了,秦急了,也不要孙平玉在他手下干了,说:“你再在我这里干,我脸上碜得很了。”叫孙平玉到别处去干。孙平玉就到外面来找散包,人多活少,也苦不到钱。孙平玉因此去西双版纳看陈福达那里有没有活干。
没料才过二十多天,孙平玉回家了。说是那里太热,干不起。孙平玉一回来,全村人仿佛刚认识他似的,说:“你值得了。你儿子当大学生,就值几十万块钱!秦国安苦一辈子,苦不到几十万的!即使他苦到几十万,也比不起你这几十万!他有几个臭钱,起什么屁作用?即使他有一百万,能买得来大学生?钱是泡泡货,今天使了明天就不在了。人呢,只要有人,家发一千年也可,发一万年也可,永远发下去也做得到!他有钱,全村人并不见得就尊敬他!你没钱,全村人都尊敬你!你即使讨口饿饭死了,也比他吃外国酒吸外国烟划得来!也比他有名誉!永远只有你奚落他的,没有他奚落你的。”有的人就慷慨起来,主动借钱给孙平玉,并说:“我们手边暂时不紧,你哪时有了哪时还。我们之所以借钱给你,一是佩服你。二是要气气秦国安。让他明白他并不比你强!要让他明白大学生的爸爸,就是比他当老板的有身份!”
孙平玉就这么时来运转。以前他到处求人,无人借一分钱给他。如今有人主动借钱给他。债务虽急剧上升,人却活得轻松一些了。
只有孙江才等,无论孙平玉如何困,就是不借孙平玉一分钱。整天吹:“我们孙家,要讲团结啊!看看人家吴家,内部有没有矛盾?照样有!而且大打出手!但对付外人,则是团结一致的拧成一股绳!我们孙家呢,既不吵,又不闹,只是阴在肚里。一等哪家与外人有事了,就火上加油。”孙江华也是如此,口上天天讲要团结,并吹:“我们孙家,从我当了族长以后,哪里会红着盘子黑着脸,像吴家、罗家那样文进武出,天天打得鸡犬不宁呢?”大桥偶有人来,孙江华就说:“你们大桥的人怎么这么日脓!你们看看法喇,被我统治得服服贴贴的。”法喇孙家无人耐烦戳穿他的假话,大桥的人不知究里,以为他真了得。孙江才呢,虽当支书,大桥的人以为他不行,不怎么敬服他。他于是就说:“我看我得花点精力,好好把我们这个家族领导起来了。”孙江万、孙平文等,人人都说讲团结。只有孙江成不讲。也不信他们那些假话。
孙江才的大话假话越吹越厉害。他当了几年支书,富了起来。大瓦房修起,水泥院坝捶起。见其他人家都穷潦潦的,话就越吹越狂。反正也无人阻拦他吹。全村人历来会看一家人的盛衰,从而推断祖坟发在哪一房去了。如吴家,因吴光耀在弟兄间排行三,比其他弟兄都强。吴光耀三子吴明章,又远胜吴明献、吴明雄、吴明义等,就说吴家的祖坟发在第三房上。如陈家,因陈庆堂这一房远比其他几房人口发达,子孙聪明,家富人旺,就说发在四房上了。但陈庆堂几个儿子家,最旺的又是陈明贺家。于是又说陈庆堂这一房到明字辈,又发在长房上来了。孙家呢,因孙运发历来远胜孙运全、孙运周,孙江成又远胜孙江荣、孙江华、孙江才等,在江字辈中家资最富,子孙最多。孙平玉呢,在平字辈中无论家产、子女都远胜孙平文、孙平元、孙平刚、孙平拾、孙平毕、孙平强、孙国达等。到富字辈,明显孙天主远超孙富民、孙家文等,看来富字辈也无人能及孙天主了。从孙运发在世时始,全村人就评孙家的祖坟发在长房了。几十年来,孙家人听外人也说祖坟发在长房,自己多年看来的结果,也是发在长房,所以一直对孙江成、孙平玉、孙天主不满。包括孙运周家也是一直如此。如今孙江才见他的家产再过几年要比得上孙江成的了,就到处吹:“我家的祖坟,发在我这一房来了。”而始终无人信他的。有的人就背着他讽剌,如孙江华等就暗中轻蔑孙江才:“这个蠢猪!祖坟明明发在长房去了,他还以为发在他身上呢!”有的则公开讽刺。吴光耀就公开讽刺,说:“孙江才说个狗屁!他那二两命细了!才发家不到十年,就敢吹大话了。他比孙运发比不起!孙运发发家几十年,到老死家产没吃完!孙江才有狗屁!孙运发的儿子当支书,孙江才的呢?孙江才比孙江成呢,差远了。孙江成当支书近三十年,孙江才才当了几年?孙江成出世到如今,没饿过一天饭,现在六十几了,还有几万块的家产。孙江才以前饿得没法,媳妇都讨不到,才去当兵!现在他当支书,也比不上孙江成不当支书的。再论子孙,孙江成三个儿子,十几个孙子,孙子成了大学生。孙江才呢,只有两个姑娘,要绝种了。孙江才比孙平玉,也差远了。孙平玉虽没当过支书,但历来也没饿过饭。要是不供儿子,现在也比他孙江才富。孙江才如今全部家当打下来,顶多一万元。孙平玉的家当打下来,单周围的老林卖卖,就是近万元。儿子是大学生,这是无价之宝,说值十万就值十万,说值一百万就值一百万!要说值一千万,也说得过去!再看子孙!孙平玉的儿子名誉传遍全县了。米粮坝县哪乡哪村不知法喇有个孙天主?再拿孙江才比孙富贵!孙江才的子女呢?更是天遥地远!比都无法比!说孙家的祖坟,还是得承认发在长房了!孙江才猖狂不了几天的!他没有那点发家的命!由他挣!”
吴光耀等评孙家祖坟如何发的话,传到孙江才耳中,孙江才大不舒服,更恨孙江成这一房。孙江才不好再吹祖坟发在他那一房了。又发明了新的吹法,说:“我们这一家啊!我这一辈,孙江成大哥当支书,孙江华大哥当党代表,我也当支书!富字辈呢,富贵成了大学生了。江字辈和富字辈都出人了。仅是中间的平字辈,硬是不出人!平字辈是日脓了!只看以后我家的了。”他这话表面谦虚,连孙江成、孙江华也吹了,其实只吹他自己,这二人虽当过官,如今不当了。只有他在当。本身他就比不上孙天主,吹孙天主也是为了抬高他自己。于是全族又大为不满,说:“平字辈为什么日脓?就是他搞的鬼!孙平强、孙国达哪里差了?他就是不提起去,倒怨平字辈日脓!他还说等着看他家的,他都要绝了,还看什么呢?”
孙江才听全族人骂他,好不气忿。因吴光耀也骂他要绝了,全族人也骂他要绝了,骂得实在不轻。他只有两个姑娘。于是后来就传说他已超生了儿子,请姜家的亲戚养着。但传说归传说,谁也不得知真伪。有的又传他超生了收养着的儿子死了等等。众论不一。
法喇的未婚生育、非婚生育、超生等现象极为严重。法喇人自身数得出来超生的小孩就达两百来人。有人到乡上密报则说法喇超生小孩近四百人。乡上叫孙江才等去问。孙江才等百般抵赖。乡上也无法。于是密报又到县上,县上问荞麦山乡,荞麦山乡只得叫孙江才等去乡上,说:“既然你们说没有超生的,那就签下字来,我们好报县上。”孙江才与安国林被迫签了字,保证说密报属于造谣。乡上以此向县上交差。孙江才与安国林签了字回来,心中就虚了,时常担心此事一旦发作,不单官帽不在,万一再整进监狱蹲两年,才划不来。于是,一是拼命掩盖法喇超生严重的事实,二是拼命活动,想调到其他村去当村干部,摆脱这是非之地。乡上知其故,任二人去求,就是不调二人。二人天天跑在乡上去活动。孙江才活动了调不走,就向乡上耍赖,说他不想干这支书了,要辞职。乡上为防日后事发,有人来将此事抵着,哪会答应让他辞。孙江才于是不理事了,一不舒服,就向乡上写辞职报告。多次写了之后,乡上都做他的工作,他得了甜头,写辞职报告就成了他应对乡上的工作方式了。今天写,明天写,他越写越神气。吴家见他写辞职报告了,大喜,于是逢迎他:“你经验丰富,办法老到。法喇的事情,只有你才拿得下来。你要是辞职了,法喇就乱了天!无人能收场了!乡上还是只得请你镇守着!除了你无人能镇守住法喇。”孙江才听如此歌颂他,大喜,渐渐以其当真了,到处又吹:“法喇只有我才镇守得住!别人都镇守不住!没有我,法喇就乱套了!所以我天天写辞职报告,乡上就是不敢批!为什么不敢批?怕我走了以后法喇乱啊!”于是他的话,就被吴家等报到乡上。乡上好不恼火。
如今又进行改革,各自然村原只有社长,如今几个社要选一个自然村主任。黑梁子的社长是孙平文。横梁子的社长是陈福宽。法喇社的社长是吴明洪。三个社要选出个自然村主任来。孙家人呢,想孙江才上台时孙平文使了大力,如今或许会整给孙平文干干。有孙江才使力,自然村主任非孙平文莫属。谁知结果却是吴明洪,孙家人更明白孙江才之心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