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口快!土袋!”
几乎是立刻反应地五六个男人抬着土袋冲进烟尘。而下一轮巨响又紧追不舍地自城外袭来。
“快走!快走!”黄淳耀伸出一只手推着沈氏。沈氏赶紧下城墙阶梯拉上仍在望着城墙破损情况的我往下跑。我们往城内跑而迎面几十个中老年男人正气喘吁吁往西门城墙赶来。我听得见擦身而过的一个男人喉咙里的咒骂另一个男人气管里鼓风机一样的喘息我还听得见自己胸膛里擂鼓一般疼痛的心跳。
清兵地火炮猛烈地攻击着城墙尤其是东西二城门。破损不断出现木料和土袋在瞬间就被补上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无踪。清兵又加策略用软梯往城墙上爬男人们舍不得浪费火铳弹药纷纷搬起炸烂的墙砖往他们脑袋上投击。破瓜烂瓢红黄坠落进攻一次次被阻挡伤员迅地增加。女人们带着成捆的绷带和药物守在城墙下一旦伤员被抬下来立刻包扎。
我与沈氏以及昨日地数十女子一起在城中协调小孩子和老人们往暗窖去。待他们藏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准备新的饭食往城门送。
清兵地炮火没能击退人们地斗志城中的男人都密切关注局势在城门内城墙底下狼吞虎咽地吃饭但凡看到伤员和死者被抬下立刻起身补上。
这攻与守地斗争仿佛没有尽头。我与沈氏在呛人的硝烟尘土里护着怀里的竹篮从西门往北门奔。到北门底下我远远看见文禾站在门内而他对面是几个年轻男子架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那几年轻男子个个神情激动手上一用力把那男人按跪在地上。
“你这叛逆!你想偷开城门?汉奸!猪狗不如的孬种!”他们红着眼睛狠狠掐着他。
“文兄弟!”沈氏喊道“我们送饭来了!这人怎么了?“他要偷开城门放清兵入城!”按着他的一个男子吼道“若不是文公子现了他的调虎离山计现在城已经破了!”
“饶了我吧各位爷爷!小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小人心肝胆都快裂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那男人不过三十来岁涕泪横流地匍匐在地下。
“文公子怎么办?”一个男子问文禾“以汉奸论处。”文禾冷冷道。
“得令!”几人抓起那男人手起刀落。
他的脑袋刚好滚落到我脚跟前。血液溅在我裙子上迅晕开。我看见他眼里最后的神情:极度的恐惧、不甘还有一种迷惑。
一只手捂住我眼睛把我拽到一旁。我拉开这手:“文禾快吃饭他接过竹篮打开递给旁边几个刚斩了汉奸的男子:“吃完了小心守门。”
沈氏便把自己手里的竹篮递给他:“你不吃我妹妹如何放心?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你再不吃可气杀她了!”
文禾望着我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伸手抓起竹篮里的干粮往嘴里送。那吃东西的表情真是勉强纯粹完成任务。
看着站在城墙内淋着不断落下的石头土块雨的我们看着把炮硝铅屑连同干粮一起毫不犹豫吃进去的文禾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暖意冲了上来。也许也许我们真的能够守住这座城池?
而这个疑问在三天之后已经持续了半日一夜的暴雨中有了回答。
嘉定城内所有火铳弹药用完。所有人员死伤惨重筋疲力竭。清军没能如后世记载般由北门入而是攻破了张锡眉和龚用圆所守的南门。两人当时毙命。七十岁的后勤大队长马元调也正在南门未能逃避噩运。城墙下的民众开始往城内逃散“义师”的抵抗甚至没能阻挡一刻清兵的铁蹄便踏入城内。侯峒曾从东城墙下来从容地逆着四流的人潮回到家庙拜祭然后投水而死。
沈氏急急地想找黄淳耀兄弟我想寻文禾却被人流挟裹一起着到了城中她看着衣着破碎满面黑尘仍难掩恐惧的人们眼泪簌簌落下对我道:“妹妹看来我们真要去暗窖了亭儿还在暗窖里。可叹我们的夫君至今生死难卜。”
我望着北城门的方向心如刀绞。文禾你一定要活着!你不能再次选择离我而去绝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