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这么说?”
“周老板说你童心未泯。养鱼?毕心慧,你都快自顾不暇了还养鱼?”
夜间,我梦见和孔浩去爬山,周遭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孔浩背着个大包,里面装满水和食物,我则两手空空,健步如飞。我跑到高处招呼孔浩:“快点儿,快点儿。”孔浩弯着腰直喘大气,叽里呱啦吐出一串缅甸语。我再接着跑,跑到了山顶,伸手一指:“看,那就是我们钓鱼的地方。”话一出口,我直觉晴天霹雳,猛地一转头,才看见,我身后站着的,背着大包的男人,分明是周森。他的眼睛黑亮:“是啊,那就是雁栖湖。”
醒来后,我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梦归类为噩梦。
“我爸在太原托人给我找了份工作。”我是山西人,跟马喜喜那名山东人一样,只身在京。我爸是个中型国有企业的中层干部,势力伸展不到北京,但在太原,多少还能说上几句话,办上几件拉关系的事。
“什么工作?”孔浩脸色虽算不上骤变,但好歹是变了。
“好像是在烟草局,听我爸那意思,是份肥差。”我今天专程去孔浩的单位门口接他下班,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件事。然而我接到的除了孔浩,还有一位走在他右边,谈笑风生的戴眼镜的女人。我下了车,端着架势迎上前去,孔浩见了我,反应不算反常可也算不得正常:“心慧?你来了?”我刻意挽住孔浩的手臂:“接你吃饭,有事儿跟你说。”那女人身穿老气横秋的灰色套装,杵在原地,直到孔浩介绍道:“李真,这是毕心慧,我女朋友。心慧,这是李真,越南语高翻。”我微笑着点点头,没打算开口,不过李真却求知欲旺盛:“毕小姐在哪里高就?”我一个犹豫,就让孔浩抢了先:“她在一间外企,小职员而已。”
小职员而已?听上去多么谦虚,可惜,如此谦辞竟纯属吹嘘。
第十六话:碗大的疤
倏然,孔浩的两片嘴皮子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一开一合,令他米色的大门牙若隐若现。“闲闲闲,如今我毕心慧的脑门儿上是不是写着一个大字‘闲’?你怎么不想想”我的话戛然而止,吞回了最末一句:我如今的“闲”是拜谁所赐?我并不能将如今不如意的状况归咎于孔浩。他到底也是为了我好。
“你干什么?莫名其妙瞎嚷嚷什么?”在邻桌的侧目下,孔浩涨红了脸,似乎只有厉声**我,才能挽回男人的脸面。
“孔浩,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这辈子都找不到满意的,不,应该说是你满意的工作,如果我就这么闲一辈子了,你养不养我?”事实上,我毕心慧一定会自食其力,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也一定要得知孔浩的态度。
“你为什么这辈子都找不到好工作?毕心慧,你怎么变得这么不上进?”
“这不是上不上进的问题,而是你爱不爱我的问题。”
“如果我爱你就要养你吗?就算是父母养子女,也有义务终止的一天,子女也有长大成人,独立的一天,那你希望我养你到哪年哪月?”
我一直知道,孔浩能说会道,不然,他何以从事语言工作,可这是头一次,他将这本事施展在我的身上。
我抓起皮包就要离开饭馆,一头撞上正在上菜的服务员,菜汤儿如泼墨般印在了我的胸口。服务员素质欠佳,张嘴就道:“会不会走路啊?”孔浩倒是极富涵养,站起身替我道歉:“抱歉,抱歉。”
我径直去找了马喜喜,她正在打扫厨房,穿着围裙套袖,一头卷发严密地包在一顶塑料浴帽中。马喜喜盯着我惨不忍睹的白色雪纺衫:“这是什么啊?”我直奔她的房间:“这是砍头后,留下的碗大的疤。”
马喜喜尾随我:“什么什么?谁砍头了?”
我从马喜喜的柜子里翻出一件黑色内衣和一件白色衬衫,换上,然后将换下来的一身扔给马喜喜:“我和孔浩五年的感情。接着,帮我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