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声是那么幽沉绵长,汉辰不忍看师父那含泪的目光,凄凉而无奈。
“龙官儿,你必须答应师父三件事。”师父终于哽咽说。
“第一,永世不许同杨家为敌,更不能同令尊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这个,徒儿答应。”汉辰不假思索的回答,从此同杨家没了瓜葛,他避恐不及,何苦去寻衅。
“第二,在外慎独,好自为之。不许作奸犯科,不许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汉辰轻笑:“徒儿自幼蒙师父教训,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徒儿还不至于糊涂到用他人的错误去报复自己。”
师徒二人相视片刻,哑然失笑。
“第三,日后你父母百年”顾师父话音梗塞,颤声艰难说:“你,你一定要回去送终。”
汉辰侧头仰望夜空,强咽了泪,点点头。
“至于师父和你师娘,你不用管了。”
看来师父打马远去的背影,苍白的头发、鞍马劳顿的数十里外来追他回去,又失望而归,汉辰油然而生的愧疚。
马在原地盘旋片刻,杨汉辰催马加鞭疾驰赶路。
入夜,顾夫子投宿在青石滩的老客栈-“红杏招”
杨大帅家入夜宵禁,顾夫子不想夜归惊扰起任何人。
客栈简陋整洁,推窗面水,大河夜涌一揽眼底。趁此月明星稀静谧之夜,他是该好好想想,苦心栽培十余年的徒弟,为什么一个个的遭此不测而离他而去。
顾夫子拭把泪,将玉雕善财童子像小心的包好,放在枕头边。
拂晓时分,顾无疾恍惚欲睡,忽听窗外扑通一声巨响,似是巨石落水的声音。顾夫子掏枪推窗,谨慎的四处巡望,眼前却静寂一片,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顾无疾匆忙趿鞋出门。
就在他门口的地上,一个半敞开的大麻袋,一人被五花大绑的堵了嘴坐在里面。
“龙官儿怎么是你?你这是怎么了?”顾夫子惊诧的掏出堵在汉辰嘴里的手巾,帮汉辰松着绑绳。
麻袋中被裹缚的汉辰垂下的头仍然掩饰不住一脸狼狈,青肿的面颊,额头一个大包还蹭破了皮,显然是被人打了,或是同什么人打了架。
顾夫子对徒弟的武功身手是深信不疑的,徒弟自幼练过些拳脚还有蒙古师傅教过摔跤,能让汉辰吃亏的人应该不多。
“谁把你打成这样?出什么事了?”顾无疾关切的托起汉辰的脸左右端详。
汉辰落魄的样子同刚才月色下跃马扬鞭同他“阵前交锋”的美少年判若两人。
“龙官儿,你伤到哪里了?快让师父看看。”
汉辰鼻子一酸,仰头强忍了泪,摇摇头。
徒儿不肯说,定然是遇到伤心事。
“来,孩子,咱们爷俩屋里去,这外面风大。”
顾夫子知道汉辰肯定睡不着,看徒弟沉闷的个性,他不想讲的事,你拿了戒尺都未必审的出什么话来。顾夫子也就闭目睡下了。
拂晓时分,顾夫子听到汉辰的呻吟,侧身看,汉辰仍在熟睡,梦呓般的说着:“七叔,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你放手”边说边哭,哭得十分可怜。
怕要见徒弟的泪水,多半要在他睡梦里。顾夫子见汉辰哭得伤心,在这月夜莫名其妙的被绑回山野小店门口,还梦里频频喊了“七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顾无疾的脑海里“莫不是他?”
“龙官儿,你醒醒,孩子,醒醒,你做噩梦了。”顾无疾伸手晃动睡梦中摇摆的徒儿汉辰,汉辰红胀着脸仍在呢喃。
顾无疾忽然觉得徒儿的身体发烫,试试额头,果然烫手。
发烧对平常人可能是件寻常事,但对汉辰这孩子就是大病的前兆了。
汉辰眼睛微张开条缝,呢喃的嗯了两声。
“龙官儿,你告诉师父,你是不是见到你小七叔了?”顾无疾抓紧汉辰的手,看着朦胧苏醒的徒弟追问。
汉辰一抖,目光游离,但话语肯定的说:“没有。”
“你刚才一直在喊你七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汉辰剧烈的咳嗽一阵,艰难说:“徒儿这些天都在想念七叔,如果七叔不走,或许大帅的期望能放在七叔身上,也不会注意我这个逆子。七叔号称‘人中美玉’,比徒儿有出息,人又活络讨人怜惜。”
汉辰说着闭上眼睛。
听了汉辰黯然神伤的话语,顾无疾不再多问。
汉辰剧烈的咳嗽一阵,忽然嗓子一痒,侧身要吐,顾夫子眼疾手快的递过个痰桶,汉辰果然又吐血了。顾夫子后心发冷,自从祠堂那顿家法后,汉辰就落下吐血的病根,尤其发烧过后,就容易勾起病症。荒郊野外,缺医少药,顾无疾连忙喊了小二帮忙打来冰凉的河水给徒弟敷头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