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吊着眼皮子瞅了一眼纳九爷,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人也不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放在身边的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子。
伴随着那年轻人比划出来的手势,另一名伺候在那年轻人身边的壮汉立刻冷声朝着纳九爷叫道:“你就是这儿主事的?!”
听着那壮汉明显夹杂着外路口音的北平话,纳九爷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人一抱拳:“在下纳九,忝为火正门掌门!不知......”
也不等纳九爷把话说完,那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鼻烟壶的年轻人再一挥手,方才说话的那壮汉立刻一点头,伸手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两根用红纸包着的东西,抬手扔到了纳九爷的脚边!
耳中听着脚下传来的金属闷响声,再看一眼破裂的红纸缝隙里隐隐约约透出的橙黄色光芒,纳九爷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四九城里豪横的爷们不少,手里头攥着金山银海的更是满坑满谷。寻常吃个酒席,看着跑堂的嘴里一路吆喝着送上来一条还张着嘴、弹着尾巴的大鲤鱼,那手一抬就是十块大洋的赏钱扔了一楼板,那大洋砸出来的动静,能把跑堂的和厨下的大师傅乐的牙不见眼。
再说那晚上听戏,也都不说茶社里面那些个朝着台子上扔大洋、大子儿的小场面,只要是四九城里能叫得响的坤角儿一挑帘子、一亮嗓子,这边四九城里爷们拿着金箔、大洋扎出来的斗大花篮一送就得是四个,讲究的是个四喜发财!
真要是那台上的坤角儿把捧角儿的四九城里爷们伺候好了,也都不必说旁的,班子里全新的头面少说给置办两套,戏箱那都得拿着香檀木重做一回。有那真玩得开了心、迷了魂的,楞就是拿着真金、白银、大东珠,把那唱穆桂英挂帅的坤角儿头上冠戴给做了一个,足有三十来斤的分量!戴上之后甭说唱戏了,人都能给压得崴了脖子!
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虽说四九城里的爷们是真舍得烧钱,可也都能说得上会烧钱!真要是撞见个拿着大洋楞朝着人身上砸去显豪横的,没准大洋砸出去一车,能换回来的也就俩字——傻缺!
这样的傻缺要是叫人给撞见了,那也不用多了,不出仨月,哪怕这傻缺家里头有着金山银海,那也能叫四九城里各路卷包会的英雄好汉们洗个一干二净!命好的在街上当个伸手大将军,命不好的,没准一个月之后,就是一铺草席卷了扔城外面义庄的下场!
四九城里爷们尚且如此,也就更不提外路来的那些个土财主了!但凡是在四九城里胡乱露了富,保不齐就是财去人空命归西的下场......
就眼前这位爷,身边带着的二十来号壮汉行走站立之间全都是行伍中的做派,腰里头带着的硬家伙也不避讳旁人,更加上抬手能像是扔土疙瘩似的扔出两条大黄鱼......
一个外路人敢在四九城里这么豪横,甭管怎么看,眼前这位爷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两根大黄鱼,纳九爷双手捧着那两根大黄鱼放到了太师椅旁的桌子上,却是朝着那始终在把玩着个鼻烟壶的年轻人拱了拱手:“这位爷,您这赏太厚了,我火正门房低檐矮,平白无故的,还真受不住您这分量的赏赐!”
瞧也不瞧纳九爷,那把玩着鼻烟壶的年轻人只是朝着身边桌子上放着的鸟笼子歪了歪嘴,方才那扔出了两根大黄鱼的壮汉立刻朝着纳九爷叫道:“这笼子里是一只画眉鸟!给你三天时间,把这画眉鸟调教出三十六个叫口,我们少......少爷还有重赏!要是不成.......”
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那开口说话的壮汉闪电般地伸手在腰间摸出了一支德造二十响手枪,横过了手腕指向了屋顶上的檩子,狞声低喝道:“这屋子不敞亮,看爷给你开个天窗!”
还不等惊得满脸发白的纳九爷惊叫出声,那壮汉手指一抠,手中那把德造二十响顿时炒豆般地发出了一阵爆响!
伴随着屋顶上的尘土簌簌落下,那一直把玩着鼻烟壶的年轻人厌恶地抽了抽鼻子,抬眼看着那正吹着枪口青烟的壮汉叫道:“闹这么大动静、扬一屋子灰,你那脑袋里有脑子么?”
把鼻烟壶凑到了鼻孔旁,那年轻人用力吸了口鼻烟,皱眉闭眼地猛打了个喷嚏:“话都交代清楚了,三天后来拿东西,走吧!”
壮着胆子,纳九爷张开胳膊拦在了那年轻人面前:“这位爷,可着四九城里找一遍,也没人能三天之内把一只画眉给调教出三十六种叫口!您这是......强人所难!”
冷笑一声,那年轻人看也不看拦在自己面前的纳九爷,只是自顾自地抬腿朝外走去。
而在那年轻人抬腿的同时,那开口说话的壮汉横过了胳膊搡开了纳九爷。在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了火正门大堂门口时,却是压着嗓门在纳九爷耳边狞笑道:“别不知好歹!我家少......少爷说话,从不说第二遍!”